第7章 三人行

正午的阳光落在公斋外一片竹子上。

这一片竹子，枝繁叶茂，也是玄妙观里叠山理水的一部分，都是赵天师栽种的。有几缕阳光透过纱窗照进来，光线弱上不少，在床榻的凉席上留下几片婆娑的竹影。

从枕头底下拿出几本志怪神话的书来，陈子云的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想着这一次出远门似乎还遗漏了什么。

“子云，好了吗？”背后传来呼喊的声音。

这是一个左肩上背着灰布包裹的男人。说是男人，其实也未成年，只是这一张国字脸，两根竖起的眉毛，看起来较之同龄人更加成熟而已。

此人就是蒋太楚，此前二人并没有怎么接触过。

把包裹里的衣服书籍符篆都清点一次，陈子云点头回应了他，甩了一下就把包裹背起来。“走吧。”

“在观中，此前不曾和你打过交道，不过上山后，还要多关照。”蒋太楚上前示好，陈太云也是连连点头。

旁边有人问。“你们要去哪？”

师傅叮嘱过不要说出真相，陈子云在想着如何说才不会被怀疑，蒋太楚笑着和众人说。“出去买一点东西。”

这是一个水汽充沛的夏季午后，空气中散发着西瓜的甜味，两人结伴外出，却彻夜未归，师兄弟外出寻找，未果，几日后，传来二人溺毙的消息，众人悲痛欲绝。又几年，皆已淡忘其相貌，只知曾有此二人。后遂无问津者。

两人自公斋走出来，先是经过一条被白墙灰瓦所围绕的走廊，然后就来到前院那一座池塘处。

山石环绕着一泓碧水，池上水汽腾腾，水上的荷叶亭亭，山水中掩盖着两座典雅的古亭，都是单檐六角结构，其中一座亭上挂着‘华清’的匾额。

蒋太楚东张西望，走在池边。他举着手，遮住耀眼的阳光，向着假山的深处眺望。“那个师妹，应该已在华清亭中等待，我们过去吧。”

陈子云闻言，目光也看向假山深处，然后就看见了。

在山水环绕的凉亭中，栏杆上坐着一道身影。逆着光，显现出一道黑色的轮廓，偏瘦的身材，脖颈处十分的修长，背影看着就是一个女性。

玄妙观不只收有慧根的男子，只是和女弟子，不在一处檐下。

在镇鬼符的考验中，陈子云和蒋太楚才三十六人中脱颖而出，而女子那边，也有一人通过。

玄妙观入门就是一处池塘，池塘后是一片假山，假山里有两座亭。其中一座亭名为华清亭，他们相约在这里集合。过了午正，赵天师来接他们，三人一同上山。

经过一条石阶小路，借助林荫遮蔽，两人走进亭中。

那个女子坐在栏杆上，本来背对着他们，听见动静急忙把什么往怀里塞。她穿着一件蓝碎花的布衣，下摆处打着补丁，那个东西被她塞进了胸口里，然而塞了这么大块的饼并没有看出什么违和，同时，她的表情一直很平静。

陈子云走在前面，看见是一块啃过几口的太谷饼。心想这个师妹可能是午饭没有吃，虽然想不通她为何要藏起来，但是并没有太在意。

蒋太楚慢了一步，没有看见那块饼。他一脸热情洋溢地上前说。“师妹午安，我是蒋太楚，旁边是陈子云。我们以后要在一起修行，不知道如何称呼？”

女子见有两人过来，因为事前就被通知过，并不是很慌张，落落大方地说。“我姓白，在家里排行老三，叫我白三妹就好。”

三人都是那种很普通人的性格，不怯场，也不生事。彼此说了两句，友好地相处，但是并没有马上熟络起来。

师傅还没来，师兄妹三人就在亭中等待。

刚刚认识，一时无话可说，却是蒋太楚率先挑起了一个话题。“不知二位用了多长时间学会的镇鬼符。我刚刚在路上就想问了，子云兄，你用了多长时间？”

“我前几天刚学会。”根据时间，陈子云猜测到自己是三人中进度最慢的。他回答的坦坦荡荡，也没想隐瞒。

“这么说，也有四十来天吧。”蒋太楚的双眼忽的直放光，仿佛就是在等待这么一个答案。他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急不可耐地说。“我只用了二十三天。”

“呵，”陈子云尬笑一声，也不说话。他想这家伙给人的印象稳重木讷，心里活动却挺多。

用上辈子的话来说，就是一个闷骚。

“白师妹，你呢？”尝到了甜头，蒋太楚接着询问。

“三天。”白三妹一脸平静地说。“不过师傅刚刚教的那天，我染了风寒，在床上躺了两天没起来。第三天养好了，拿着符在院子里试了几次，然后，我就学会了。”

“这么说，你就用了一天……”蒋太楚被吓得瞪大了双眼。他不可置信地退后几步，那一副夸张的肢体动作，险些一头栽进旁边的池塘里。

陈子云闻言，也是惊讶地看过去。天才就在我身边。

不知修仙途中有无伤仲永一说。但是白三妹的天赋，只能用惊人来形容。

想到这里，陈子云的目光看过去，是一张鹅蛋脸，额头饱满，扎起来的黑发垂在肩膀上，给人一种邻家女孩的感觉。除此之外，就是很白，从上到下都很白，白的不像是农村养出来的女孩子。

然而看着看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凝聚向她的胸部。

仿佛是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白三妹循着目光找来，微微皱起眉头。她忽的满脸警戒地说。“你在看什么？”

陈子云心说，我在看饼。

不过看着她不给人看的模样，陈子云偏移目光，假装自己在看的是亭外的风景。他心里觉得，一块饼而已，大大方方地吃就是了，为何还要藏起来，被人看了还要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