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长燃不息
“阿言，速回城！”
霍翊旋号令一下，蓝鸣引领危在旦夕的一万兵士退回城内。
城门阖上瞬间，箭矢如雨，云旗军攻势顿挫，三波箭雨后，再启冲锋。
霍翊旋待敌稍近，再度指令放箭，六番往复，至城墙下时，云旗军勇锐不再，唯余惊恐，忧虑不知何时而至的箭雨。
临近城墙，前锋士卒哀嚎，坠入陷阱，木桩尖锐，一触即亡。
后续大军，前路不明，盲目涌入陷阱，待冲锋副统领来控制队形，火光已在坑中熊熊燃烧！
“撤退！”
贺远枫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每个字都像是磨出来的。
话音未落，一支羽箭犹如疾风骤雨，直冲他面门而来！
城墙之上，霍翊旋眼神如冰，冷声道：“贺远枫，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遗憾的是，你已错过！”
箭矢偏了分毫，贺远枫虽未被正中，却也挂彩，带着军队仓皇撤离。
云旗大军撤退如同潮水，短暂的混乱后，迅速重整旗鼓。
临行前，贺远枫深深地望了眼城墙上的霍翊旋，那一眼中蕴含了太多未尽之言。
单从那撤退时的井然有序，便知贺远枫绝非等闲之辈。
连番箭雨与火墙陷阱，更多的是挫敌锐气，论实际伤亡，云旗军不过折损数千。
对于五万雄师而言，这点损失不值一提。
而贺涟野，就这样轻松地带队离去。
谢航步上城墙，立于霍翊旋身侧，眉头微皱，问道：“城中有无异常发现？”
不久，有士兵前来报告：“报告将军！城中除几位百姓失踪外，一切如常！”
失踪？
霍翊旋与谢航皆感到了不对劲，却不明所以。
贺远枫无缘无故带走平民意欲何为？
瞬间，二人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名字——神女！
随之，面色一沉。
“贺远枫可能已察觉到粮草药材的来源有异，急于探寻真相。一旦他得知神女之事，恐怕……”
霍翊旋抿紧了嘴唇。
他清楚，即便事情败露，谢凝亦能安然无恙。
但贺远枫可能会因此更加疯狂地觊觎青城。
思及此，他心中寒意更甚。
谢航亦有此忧虑：“寻常百姓只知道神女，却不明白其来历，放心，贺远枫应该也不会信这些鬼神之说。况且他中箭在身，粮草未至，短时间内不会轻易发兵，再者……”
再者，秋去冬来，云旗之军历来不喜寒冬作战。
战争虽结束，留给人们的却是喜悦与伤痛并存。
青城民众沉浸在这难得的喜悦中，但伤亡的阴影仍旧笼罩。
百废待兴，战后的生活依然艰难。
霍翊旋集结残部，站在城头，望着那些衣衫褴褛、却笑容满面的百姓。
他们口中说着：“听说朝廷的粮草就要到了。”
“云旗军被击退，朝廷又送粮，我们能不能分到一些？之前官府征走了不少粮食呢！”
“应该可以吧。霍将军跟神女不会任由我们挨饿的，这么久都靠野菜充饥，总该盼来粮食了。”
百姓们纯真又满怀期待。
霍翊旋深知，朝廷的粮饷怕是只够养活军中将士。
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心中哪里有过平民百姓的位置。
望着这一切，他的眼神充满了哀怜。
稍许，他走下了城墙，众人簇拥着他，纷纷庆贺胜利。
“将军，我们赢了！咱们是不是该大肆庆祝一下！”
“没错！我们如今是不是该替神女娘娘去建一座庙宇！”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新鲜粮食啊？”
面对这些混杂着尘土与喜悦的目光，霍翊旋点头：“对，我们应当庆祝。”
胜利了。
可以好好庆祝了。
那些神女所带来的美味汤羹与香气扑鼻的土豆，即将在全城传播开来。
有人悄然供奉起神女的雕像。
有人拿木片粗略地雕刻着……
霍翊旋漫步在去济慈院的幽径上，心里出奇地宁静。
青城，位于梁燕交界的边陲小镇，没有宏伟的佛寺，有的只是一个不知从何漂泊至此的老僧人，现在于下城区济慈院内，依赖着化缘维系着百十来号孤儿的生活。
这老和尚自封三宝师父，须发斑白却身板硬朗，不仅是个和尚，还精通木工活，和平时期，常有城里人拎着食物上门，只为求他打造些桌椅。
谢航在主持防疫工作时，便与三宝师父结下了不解之缘。三宝师父佛学造诣深厚，谢航则智计过人，两人一拍即合。
霍翊旋掏出了那张亲自绘制的谢凝肖像画，向三宝师父表达了自己的愿望——为谢凝点一盏永不熄灭的长明灯。
“我想为那位女神点亮一盏的长明灯。”
谁料，三宝师父审视画像后，半晌无言，最终低语：“世间万物皆由因缘和合而成，真是奇缘。”
霍翊旋疑惑道：“师父这话怎讲？”
三宝师父笑得和煦：“佛说，不可言说。你有前世之缘，未来需多积善德。”
善德？
霍翊旋愣了愣。
这位大师可能要失望了。
他手中握着的是生死，而非多少善行。
但他许诺成为她的守护者。
此刻所为，也不过是在践行那个诺言。
长明灯被点燃后，他望着画像中的女子，在上香后轻声许诺：“你说你自己是凡人，但若无你，青城早已沦陷。这份敬仰，只为你的存在。”
离开前，霍翊旋许诺，战争结束后将为三宝师父修建一座寺庙，唯一的请求，是让三宝师父照管这盏长明灯，使之长燃不息。
他再次凝视画像，而后离去。
数日后，霍翊旋期盼已久的粮草终于抵达，只是正如他所料，仅够士兵度日。
霍翊旋隐藏起心中的忧虑，更担忧城墙修复问题。
短期内，云旗国应该不会再来侵犯，但城墙破败严重，再加上神女的秘密，为防泄露，修复刻不容缓。
然而，城中物资匮乏，修墙成了难题。
谢航深知不能事事依赖神女，稍加思索后说：“你说过神女来自千年之后，那是否意味着千年后的世界有别的修复方法？”
他的话引得霍翊旋微微一笑：“你说得对，也许真的有其他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