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浩龙卷雪
刚到山下，就望见不远处有模模糊糊的几个黑影正徐步向三人走来。再近些，看清有五个人，一则虎背熊腰，一则体态轻盈，是个轻功高手；一则是个侏儒，观其步伐，一定有些深厚功底；还有两个女人。
“请三位止步，三位中可有天残宫的人？”其中的侏儒发话了，声尖而细，又配南腔北调，难听得很！
归海上前一步说：“在下天残宫归海。”
“边上两人是？”侏儒略有所思地问。
“问这么清楚做何？我还想问问你们五个是谁呢？”戎烁说。
“今日鄙人是受人之托，前来取归海一命。无关人等，自觉离开！”侏儒右手一挥，虎背熊腰者大步冲上前。
“在下贺东虎，前来讨教。”
归海箭步冲上前接住贺东虎打来一掌。贺东虎人高马大，足足比归海高出一个头，脸大脖粗，黑胡子乱生于腮下，膀大腰圆，粗布衣遮掩不了满身的肌肉。但从力量方面来看，归海这回怕是遇到劲敌了。
同时，体态轻盈者欲前来加入。贺东虎喝道：“不用你插手，老子就不信，老子还解决不了区区一小子！”
归海刚解毒，体力尚未完全恢复，面对贺东虎一次又一次的追击，他连连退步，渐处下风。
戎烁对陆夷说：“如果猜得不错，这五人应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手团‘鹤顶红’。能够请动他们的，不是一方富甲，就是地位很高的人。”
陆夷想了想，说：“我们来的路上和去的路上全都遇到刺杀，恐怕不是巧合，是有人要置归海于死地。”
“硬碰硬我们绝不是对手，要智取！”
“你有什么办法了吗？”
“没有……”
归海这边情况正紧急。忽听天边飘来一曲苍凉怪异之乐。抬头望去，一老妇正立在枝头吹奏白玉箫。渐渐的，除归海和侏儒以外，其他人全都是一副眼花缭乱、头晕目眩的样子。接着，有些个人甚至倒在地上，双手抱头打起了滚。侏儒也抵抗不住这箫声中蕴含的强大攻击力，盘腿而坐，稍稍运功护住自己。唯有归海无甚不适之感。
“啊……”戎烁不会内功，已经承受不了了，他大声叫出来。
陆夷强忍痛楚走到戎烁身边点了几下穴道，封住了他的听觉。
戎烁因为听不见了，得以免受乐曲的侵扰，说话也比平时大声些。他喊道：“夷呀，这应该就是刚才那老婆子在吹奏《卷雪》了。”
“不用喊，这么大声，我，听得见。”陆夷断断续续地说。
“你说什么？”戎烁喊的更响了。
陆夷反应过来他已失去听觉，便不再理睬他。
而戎烁以为陆夷又说了些什么，便凑到陆夷耳边喊：“你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见？”
陆夷忍无可忍，一掌把他打晕了。
归海如虎添翼，将老和尚授予的内力融会贯通，只听他大喝一声，猛出一拳打向贺东虎。贺东虎此时正被《卷雪》镇住，毫无招架之力，被这拳打飞出几米外。
只是，只是这‘浩龙’的威力并不似想象中的大。
杀手团五人大笑起来。贺东虎从地上爬起来，嘲笑着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浩龙卷雪？就是给人不痛不痒地打上几记？我看，也就别称‘浩龙’了，就叫‘毛毛虫’吧！哈哈哈……”其余人也跟着笑。
陆夷用一种“怎么这么没用”的眼神看着归海，归海用炯炯双目回以“第一次嘛，总归不会完全成功；再来一次，我一定可以”的眼神。于是归海和那老妇再来了一次“毛毛虫卷雪”，那五人笑得不行了。
虽然有归海提供笑料，但总被《卷雪》搞得头晕目眩、气短胸闷的也不好。侏儒叫出两个女杀手，让她俩去对付枝头老妇，自己走到陆夷身边，细细看了一会儿，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血色的夜晚，他哭着，喊着，踏上的每一步都是族人的鲜血……回过神来，竟运功帮助陆夷抵抗住了《卷雪》乐曲的威力。陆夷怀着疑惑道了句谢。
两个女杀手名曰“别鹤孪生”，乃双胞胎姐妹，外形如出一辙，一人穿玄色衣服，一人穿黑色衣服。她们起头并肩向老妇奔去，适时，两人同时向上使出一掌，把老妇所踩的树枝打断了。老妇应声落地，接着月光近距离一看--没错，此人正是花芙蓉。不过，她怎么肯帮助归海他们呢？花芙蓉宽袖一摆就挂起一阵大风，吹得别鹤孪生心神不定，接着双掌推出，一股强大的内力从掌心涌出，其速度之快，容不得孪生姐妹躲开，已经重重打在她们身上，二人倒地吐血，爬起不得。
花芙蓉慢悠悠走到归海边上，语气生硬：“那臭老头子把这门功夫传给你，事已至此，无可挽回。老身作为峒乐派弟子，只能勉为其难来教你。”
“多谢前辈厚爱！”
“厚爱你个头啊！”花芙蓉边说边扇了归海一巴掌。
归海忍气吞声，不再说什么。
“敢问阁下可是……”侏儒见老妇来头不小，语气变得恭敬了些。
“老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花芙蓉是也！这人我要了，你们杀不得！”花芙蓉命令式的语气不可拂逆。
“花前辈，归海觉得您不如借着这次实战机会来教我。”
“可以。”花芙蓉说，“记住，浩龙威力之强大，一旦完全发出，敌我同归于尽；使浩龙者，需心怀仁慈，攻敌三分，自留七分；你愈是想竭尽全力，就愈是使不出来。”
侏儒倒也乐意，等花芙蓉说完了，才泰然自若地对归海说：“毒王鹤别红，献丑了！”话音未落，七枚钢钉在空中飞速旋转并爆出星火，使人分不清钢钉的真正位置在哪里。这就是毒王的看家本领之一--北斗七星。
归海眼神好反应快，一抽身躲过了“北斗七星”，那七枚钢钉险些就擦身而过。回头看，被钢钉钉住的那棵常青树已是一幕荣枯。
鹤别红的眼光如同一把利剑闪着寒光，紧接着几十枚钢钉又在空中飞速旋转并爆出星星火花，他就不信这么多钢钉没一枚打得中归海。归海咬紧牙关，运动内力，欲控制住钢钉的方向和速度。只见他将内力握于掌中并推向飞来的的钢钉。这些钢钉受力平衡在空中瞬间静止，而后又回过去刺向鹤别红。北斗七星是鹤别红的绝招，他自会拆招。鹤别红惊诧地问：“归海少侠年纪轻轻竟会如此高深内力！这难道就是浩龙的真正威力？”归海没当回事的样子：“不不不，这只是毛毛虫内力的冰山一角而已。”
花芙蓉看了，又说：“你方才打出的两掌，力道不弱，但那贺东虎只需运功护一护，你的掌力就被打散了；先学会打得敌人无法运功，再出一掌，敌人自然就无法招架了。”
“老大，你们打得痛快，看得我都手痒痒了。我看那姑娘步伐轻盈，想必也是个练轻功的，待我去会她一会。”那体态轻盈者名曰“云中虎”。他全身一袭月白色长袍，两前臂、两小腿各绑一块重约五六斤的青铜板。侏儒鹤别红叮嘱了句“不可伤她”。云中虎轻轻一跃，便有冲破九霄之势，悄无声音地降落在陆夷面前。
冰魄世家的武功版凤舞九天在信武关内屈指可数，陆夷作为其传人轻功自然了得。她双手一展，化出一对蓝色凤翼，同时腾空而起，轻而易举地躲过了云中虎横冲直撞的陆面攻击。凤舞九天八十一式中并没有“蓝色凤翼”这一式，这招是她结合紫霞的幻术和圣蓉仙的轻功自创而成。这凤翼其实毫无用处，只是用来吓吓人的，顺便给人一点审美的愉悦感。不过云中虎已经猜测到这是“落霞幻术”，他不甘示弱，施展轻功与陆夷进行空中大战。远远望去，两条白色袍子在皓月下时而撞击，时而降落，时而旋转，时而乘风，更有缠卷一起，或有各自飞天。奇怪招式层出不穷，让贺东虎、别鹤孪生大饱眼福。他们虽与云中虎相处甚久，却第一次见他卸下四块青铜板。看样子这云中虎与陆夷是棋逢对手啊！
鹤别红见北斗七星已经治不了归海了，又使出另一个本领。他双臂展平，五指并为一点，轻摇颈，微颤肩，一阵阵柔韧的蠕动从右手指尖一直传递到左手指尖。戎烁心中暗笑：“这侏儒的傻样可真够滑稽！”四周的草丛中传出“咝咝”声，一个个油滑光头从草间钻出，定睛一看，是蛇！那么刚才鹤别红的动作就是“蛇舞”。这是他的又一个绝活--招蛇引。五颜六色的蛇从四面八方爬过来慢慢聚集在归海周围，三角头，颈细，尾骤细，条条奇毒，步步紧逼。对于鹤别红的每一个动作，蛇们都会做出相应的攻击动作。归海手无寸铁，陷于蛇阵。他先观察了一会儿，未能找到破阵口，只能徒手解决离他最近的蛇。俯身同时右手携带内劲快速掠过地面，几条毒蛇犹如被无形的刀切成两段。其余蛇立起身一拥而上……
陆夷袖子里抽冷子放出三更银针直逼云中虎眉心。云中虎不料陆夷还留了一手。这明枪易躲，暗箭却难防，想要完全避过是不可能的。不过“云中虎、云中虎”，猛虎驾云，称号不是白给的，所以只让两根银针划破皮肤。陆夷此针名“冰魄神针”，其父陆寒峰所创。中针者轻则破皮处皮肤坏死，天气一冷奇痛无比；重则面色苍白，口吐寒气，全身抽搐，中寒毒而死。云中虎脸上出现了两条冒着寒气的红色血迹。趁他惊吓时，陆夷从树上飞下，拔出剑跑跳着接近鹤别红。一道银色寒光闪过，鹤别红向后仰身，夺过一剑，摔了个仰八叉。
树倒猢狲散，毒蛇无人控制。归海按捺的力量瞬间爆发，方才欲直立起身围住他的蛇被这力量撕扯得七零八落，一节节蛇纷纷落在他身边。幸存下的蛇见势不妙，立即退回草丛中。半晌时间，便见不到一条活蛇影子。
陆夷走到他身边上下看了看，问：“没事吧？”
“没事。”
鹤别红爬起来拍掉身上尘土，说：“从姑娘放针，到少侠破蛇阵，竟只用了两滴水的时间。冰魄宫的轻功和天残宫的内功真可谓名不虚传。我们鹤顶红行走江湖数十年，头回碰到让鄙人佩服的晚辈。”
“少啰嗦。何人指示你？”归海听得不耐烦了。
“杀手团的行事原则就是为顾客保密。”鹤别红说罢，内力一推，面前隐约冒出青烟，飘到归海和陆夷这儿。毒王的东西绝不会是好东西。归海一把捋过陆夷，说声“趴下”，两人倒在血蛇之中。陆夷说：“这鹤别红的招数怎么这么奇怪……”刚站起身，又一股青烟飘来。一味“趴下”也不是长久之计，归海尝试用内力推回青烟，就像刚才推回钢钉一样。于是归海和鹤别红拼气了内力。一个夹杂丝丝青色的金黄色浑球被两人横空托出。贺东虎、云中虎、别鹤孪生纷纷跑去支援老大，五人将浑球往归海这边压来。陆夷正想运功支援，却被归海阻止：“不，陆夷，你别加进来。”
“为什……”
“你去让花芙蓉前辈再奏一次《卷雪》。”归海有些吃力。
一会后，《卷雪》乐曲再次出现，这次的乐曲不仅让杀手团中人眼花缭乱，还让归海觉得心情愉快、身体舒畅，刚刚的疲乏全都消失了。归海如鱼得水，大喝一声，一条金龙从他体内腾跃而出，怒吟而去。风云变色起且涌，草木呻吟摇且晃。浩龙口衔金黄色浑球飞向那五人。五人命丧黄泉。
没想到这浩龙卷雪这么厉害，一下子把整个鹤顶红杀手团都解决了。
金龙在空中盘旋片刻，见没地方发威，就升天了。
花芙蓉脸上毫无赞许之意，扔下一句“总算像点样子”便走了。
已是午夜。陆夷体力所剩无几，而归海却愈战愈勇，应该是九曲欲仙的解药大起作用了。
归海静静地看了陆夷一会儿，温柔地说：“跟我回天残宫，我给你找最好的师傅。等我坐了求败的位置，我就为你重建冰魄宫，好不好？”
“不。”陆夷眼神摇摆不定。
“走嘛。”归海揽过陆夷走向马车，“你现在呢就去里面好好休息，一觉醒来我们就到天残宫了。”
陆夷乖乖地照做，她对归海没有一点抵抗力。
戎烁在后面大喊：“为什么不给我解穴？喂，你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