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长生梦
“他当年通过廖天兴找过我一回，说要看看命。我掐指一算，天机遮掩他的命。我不想沾染因果，仅一面之缘。”
“廖天兴和你什么关系？”
“他这人做生意，风水局、命盘之类的这些东西都是我帮他看的。他也不知道我其他本事，只知道我算卦蛮灵的。”
“没了？”
“我想接手他的产业，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廖天兴不还认识马福光呢，贸然行动会被怀疑的。”
张祁寒盯着自己看了好久。
自己也一直波澜不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枯瘦的老道。
这老家伙没说谎。
仔细一瞧，自己竟发现他也没有多久可活了，不出意外是这五六年的事。
两个寿命将近的老头子走到一起，这也挺有几分戏剧性的。
刚才那几道符箓也是有些杀伤，那都是会吸取灵气的。
缺乏灵气，就转为吸取生命力，他的寿命估计只剩下一两天了。
“你是修仙之人？”
“你才发现吗？”
张祁寒这时候放声大笑起来。
“老马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啊。我们互相算计，结果都被这小子给算计进去了，你可要小心了。”
陈戊壬感觉不到他的身上一丝一毫的杀气，便松开了树木的束缚，只让泥沼继续附着在下半身。
这样也好让他擦擦自己的眼泪。
张祁寒冲着陈戊壬艰难地一笑：
“能给我讲讲吗？”
陈戊壬点了点头，将修仙界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张祁寒起初还有些不相信，看到手机上真的有【亲身进入】的选项，感受到了那股更为强烈的波动。
他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修仙世界居然藏在一款电子游戏里。真是讥讽，这个世界还是属于年轻人的。”
“那些秘境也是这种世界？”
“不一样，那些空间并不是完整的，顶多是个残破的洞天。要是真有完整的，我会沦落至此吗？”
“那还有人发现这座城的秘密吗？”
“有的，我不太清楚，但能算到这块地的场发生了变化。”
张祁寒低下头去，心情很是低落。
陈戊壬倒是明白他心里所想。
“你想不想和我一同进入这个世界？”
“想！我怎么会不想！”
张祁寒的头又抬了起来，眼睛里射出了夺目的光彩，焕发了第二春。
“我也想，你的态度……。”
陈戊壬话说了一半，在等待他回应。
“我保证以后为您马首是瞻，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张祁寒一咬牙，又继续加码：
“您就把我当成您的一条狗，怎么使唤，哪怕给我下咒，我都乐意。”
果然，在死亡面前，这种人只会表现出一副丑态。
说得越狠，背后捅刀子就越凶。
陈戊壬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资料：
【欢迎进入修仙世界。】
【请创建您的游戏ID：】
【张祁寒】
【角色张祁寒创建成功。】
【正在随机身份……】
【身份抽取成功——首辅之子。】
【南阳王朝的殿试状元。】
【资质：冱灵根。】
【体质：沍祁寒体。】
这资质比自己强得多的，又是变异灵根配特殊体质。
“你这资质算是万中无一。”
“那我一定能给您带来大用，一定可以的，我用身家性命担保！”
“呵呵，我为你感到惋惜。”
“你要干什么？”
“要把一切的威胁扼杀在襁褓之中。你这人我实在信不过。”
“我都愿意给你做牛做马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若是只伤害我也就算了，你还伤害了无辜的，我视若珍宝的人。”
“啊~”
张祁寒知道这小子什么意思。
他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口气：
“能不能听我讲讲我的故事。”
陈戊壬点点头。
“我师父是个好人……”
【当年，兵荒马乱，饿殍遍野。
自己尚且年幼，被父母藏了起来，没有被那些人吃掉。
等自己吃完所有的东西，饿到不行之后从躲的地方出来。
村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白骨遍地。
我实在是受不了，捧起一根不明白骨，怼着残肉，撕咬起来……
恰好，师父看到了我。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的那句话。
他身上的道袍打了无数补丁，脸色也黑枯枯的：
“孩子，跟我走吧，山上有吃的。”
他重新帮我起了名字，张祁寒。
我也获得了新生。
一晃眼，也过去了十年。
我已是弱冠之年，是师父最得意的弟子，他也将一身本事都传授于我。
不料，师父却栽赃我，从我身上搜出门派的法宝，将我驱逐。
我一直怀恨在心，直到道行足够，想上山讨个说法，却听到山门被一伙倭人修士毁去的消息，就在我离开不久。
那时我才醒悟，师父是为了保全丹鼎派的最后火种。
所以修为没有被毁去，秘籍法宝也没有没收。
他知道我是绝对不可能抛弃门派的，所以设计陷害于我。
后来那些倭人修士尽数死在我的刀下，可那些再也回不来了……】
张祁寒潸然泪下，两行老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止也止不住。
他不断捶着自己的胸口，想把这么多年的积怨都发泄出来。
“我还是辜负他了啊！没能开宗立派啊！苟活这么多年，享受富贵那么多年。最后活不久，才想着修仙，我真是个笑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陈戊壬也有些被感动了，可心中的想法也愈发坚定。
此人不可留！
“有空你可以帮我去给我师傅上个坟吗？就这最后一次。”
“可以。”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这是我在第一层秘境里找到的空间戒指，里面有我一辈子积累的东西。
还有丹鼎派的秘籍，帮我把它们带到修仙界，帮我发扬光大。”
“没问题，我刚好缺丹道方面修行的秘籍，这点你也可以放心。”
张祁寒点点头，将那扳指抛了过来，顺道吟诗：
“我欲长生梦，无心解伤别。千里万里心，只似眼前月。”
月光照在他脸上，逐渐浮现出一抹笑意，似是可以见到美好的明天。
只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没等动手，他的笑容凝固在煞白的月光中，头渐渐垂下，断了气。
陈戊壬帮他把眼睛合上。
他确实不是一个令人感到尊敬的对手，下毒暗算、伤及无辜。
商业竞争中也无所不用其极，和卢尚军一起害死了不少人。
行迹相当卑劣，求生的时候也是极尽谄媚之能。
无可厚非。
这本就是尔虞我诈的世界。
但最后，长生梦碎，坦然赴死。
自己恨不起来。
虽不清楚入虚在现实世界的难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手机显示的资质和是能够对应上的。
他若出生修仙界，再怎么差，最后也能混个结丹修士。
他没有浪费自己的天赋，只是沉重的时代压在他身上。
又或者，他出生早一点，也可能成为那些通络的老怪物。
亦是修仙界中难以寸进的五灵根修士，在绝地天通前尤有飞升可能。
如今，他们只能叹谓一句：
“生不逢时。”
这天道会像一座山一样横亘在每个人的眼前，难以逾越。
修仙求长生，是每个修士的梦，却也是无比残酷的现实。
陈戊壬油然而生一段打油诗：
坎坷长生路蹇漫，天赋绝伦亦枉然。
惊才绝艳逢时乱，空余遗恨在人间。
黄粱一梦终须散，岁月无情逝如川。
回首前尘多少难，俱随风去化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