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沧江水患
沧江起于山东,途径江门,江浙等地,上千年前就已经存在。
这一年,江州暴雨频发,冲毁农田房舍无数,位于江口不远处的河口镇更是遭了殃,不过这沧江水患倒是冲出了不少稀罕物件,一群活跃在这周边的盗墓贼倒是发了财。
江州掌政的军阀叫傅兴云,草莽出身的汉子,大字不识几个,他当过土匪,参加过义和团,还混过张勋的辫子军,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坐上了江州省的督军,不过这个大老粗要比那些富裕的公子哥更爱护百姓。
沧江水患一发,他便把手下的部队派去了河口镇等重灾区。
六月份的江州,天气闷热异常,两个年轻人从火车站走了下来。
前边走的一个生的白白净净,穿着西装,带着西式礼帽,鼻梁上还挂着一副眼镜,不论是谁望去都能看到他脸上带着笑容,这个架势,典型的留洋归来的大少爷。
后面那个差了点,身形瘦削,微微弓着身子,冷着脸像是谁欠他一百大洋一样。
旁人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哪怕是在六月天都会感觉到一股子寒意。
懂行的人知道,这种寒意是杀气,如此强烈的杀气在江州地界上可没有几个人。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前面的青年热的直擦汗,索性把西装脱了下来。
两边的黄包车夫纷纷上前去搭话,生怕错过了这两个金主。
白净青年伸手指了两辆,然后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两位爷,要到哪去?”
“沧江青木码头,我们坐船去河口镇。”青年拿着礼帽不停的扇着风。
黄包车夫一听,抬起来的车把又放了下去。
“两位爷,这趟活我干不了。”
“哎我说,怎么干不了,钱又少不了你的?”
“不瞒二位,这百年不遇的水灾把这沿江地方折腾的够呛,青木码头早就冲没了,这里是省城,水患还轻点,我听说你要到的那河口镇早就被洪水淹的差不多了。”黄包车夫干脆打开了话匣子,说开了没完。
“有这等事?”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两位师傅,你们尽管走,就到离青木码头最近的地方。”
说完,两枚银元准确无误的抛进了两个人的手里。
黄包车夫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洋,他们拉好几天车都赚不来这个数。
金主吩咐,他们只得照办,于是干脆利落的抬车便跑,风风火火朝着青木码头赶去。
跑到半道上,车上的两个人就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在粥棚外排队的灾民。
甚至野外还有士兵在挖坑焚烧尸体,不远处还有野狗虎视眈眈。
这些狗原本都是百姓家养了看门的,可现在发了水患,人都养不活了,更何况狗?
这些狗命差点的,都被打死煮了吃了,命好点的混迹在荒郊野外,不过却没有人打它们的主意。
正如张蛰刚才看到的,这些狗吃的是死尸,它们一个个眼珠子通红,体型硕大,让人心悸。
看到这一幕,两个人都是眉头紧皱,他们没想到沧江水患能严重到这样的程度。
这个时候,那个冷着脸的青年说了下火车后的第一句话。
“蛰哥,沧江出了问题,我们河口是首当其冲,不知道我爹他们有没有事。”
“子翊,我干爹和赵叔都不是一般人,再说河口地势很高,肯定没事。”张蛰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他比谁都担心。
张蛰和赵子翊都是河口镇的人,张蛰是叶尊的义子,赵子翊是叶尊好友赵京霖的儿子,他们两个出国留学了两年,说是去了英国上大学,其实是瞒着家里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青木码头很快到了,不过呈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泽国,以往的繁华场景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许多破烂木板在河面上飘着。
“就这吧。”张蛰喊了一句,两个人下了车后才发现,两名黄包车夫神情慌乱的快步离开了。
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从他们身后走了过来。
都说财不露白,刚才那两块大洋便引起了这一帮地痞的觊觎。
张蛰呵呵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这光天化日之下,哥几个什么意思?”
“把钱都拿出来,饶你们狗命!”
赵子翊铁青个脸二话不说就要动手,远处却忽然出来了一阵急促的警哨声。
大汉们相互看了看,顿时一哄而散,边走边唾骂道:“算你们走运!”
赵子翊还要上前去追,却被张蛰一把拉了回来。
“这里不是国外,收敛点。”
正说着,后方一大队士兵快步跑了过来。
张蛰心中一怔,正要问话,那领头的白面尉官却先问道:“请问,哪一位是张蛰少爷?”
“是我。”张蛰向前一步。
“张少,我们大帅有请。”
“可是傅大帅?”
“正是。”
张蛰略微思忖了一下,说道:“请回禀大帅,今天赶着回家呢,过些时日再说好了。”
尉官身后的士兵听了这话当场就要拔枪,尉官不动声色的挡在他面前,恭敬道:“可以,大帅说了,帅府的大门永远为您敞开。”
“客气,还劳烦军爷给弄条船来,我们赶着回家。”张蛰摸出几块大洋塞在了尉官的手里。
“这可使不得!”尉官连忙拒绝,可却没有一丁点往外拿的意思。
“没事,算是请兄弟们喝酒。”
一番客套之后,白面尉官从附近搜罗了一艘摇桨的乌篷船,张蛰和赵子翊这才算是真正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临上船之前,那白面尉官对张蛰说了一句话,让张蛰心生困惑。
他说:“沧江这附近地方都不太平,不仅是地上,江里更厉害,张少可要千万小心。”
赵子翊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自然不会在乎这个,不管张蛰说他多少遍,他都学不会小心谨慎,否则的话他背上那条巨大的伤疤也不会留下。
张蛰默默的将藏在袖子里的钢刀垂在了手上,白面尉官话里有话他是听出来的,除了有人害他们,就是江水里有古怪。
沧江水患猖獗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说实在的,叶尊在前些年就是做的水匪的买卖。
不过,叶尊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水匪,也可以说是义匪,有钱的取点钱,但从不伤人性命,没钱的有时候叶尊还会倒贴一点。
所以说,张蛰从小跟着他耳熏目染,水上的各位老大,他都认识。
再说了,在沧江地界,再牛逼的人也没有傅兴云牛逼,所以,只能是第二种可能了。
从青木码头到河口镇有一大段距离,平时走路的话得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坐船的话稍快一些,可四五个时辰是少不了的。
现在正是下午时分,刚才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沧江水边上,还有一群人在祭龙王,大概是被这几日连绵不断的大雨吓怕了。
随着乌篷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张蛰的目光却渐渐放到了那群祭祀的人身上。
一个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巫婆又唱又跳,后面几个壮丁抬着一头半生不熟的烤牛,一些个白胡子拉到胸膛上的老夫子们,站在旁边阵阵有词的说些什么。
随着巫婆的一声尖叫,壮丁们快走几步把牛扔进了沧江里,紧接着趴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张蛰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水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他只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一闪而逝,而后水上又恢复了平静。
“沧江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鱼了!”张蛰有些惊讶,若是他没看错,刚才水里那东西快顶的上一头牛犊子了。
“那不是鱼。”赵子翊一边划船一边说道。
“那是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想必是冕山脚下那条猪婆龙跑了出来。”
“这样啊,不管了,先回家再说。”张蛰站起身来,目光扫向了满目疮痍的沧江。
两个人相互替换着摇桨,到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
张蛰趴在了床边,手里攥着一把白色粉末抛进了水里。
不过令他诧异的是,竟然没有一条鱼虾过来觅食。
他挠了挠头道:“这沧江发大水,倒是滋润了江里的鱼,腐肉粮食不知道吃了多少,连醉香都引不来它们了,真是的。”
他话还没完,只见水底之下一个庞然大物忽的跳出,张着血盆大口咬向了张蛰,他定睛一看,正是猪婆龙。
“好家伙,引来个大的,也罢,该我们兄弟俩歇歇了!”
说完,他脚尖一点,整个人轻盈的跳起,手中一柄锋利的钢刀突现,狠狠的插进了猪婆龙的脑袋里。
鲜血顿时溅了张蛰一脸,猪婆龙被这一刀激怒了,猛的一挣扎把张蛰掀翻在船上,这股力道差点把乌篷船撞翻。
这两者在体型之上就有着巨大的差距,一般人碰到这个大家伙早就被吞进肚子里了。
可张蛰不一样,他翻身跃起,整个人爬到了猪婆龙的身上。
对着钢刀留下的伤口处一阵重拳,一边打一边喊着:“服不服!服不服!”
绕是这大家伙皮糙肉厚也经受不了这种痛苦,最后直接趴在船上一动不动装开了死。
赵子翊坐在船头充耳不闻,似乎这种场景他已经见惯不惯了。
“子翊,让它拉船,我歇歇。”张蛰一屁股坐在船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赵子翊站起身来抚摸着猪婆龙血肉模糊的脑袋,低声嘀咕了几句。
那猪婆龙忽然把头抬了起来,硕大的头颅转向了赵子翊这边。
赵子翊点点头,把绳索套到了它身上,一脚把它踢进了水里。
有了这个大家伙拉船,要比他们摇桨快了数十倍。
若是有人此时在江边,定会看到一艘乌篷船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向东方赶去。
“你和他说了什么?”张蛰叼着烟卷问道。
“没什么,就说它要不拉船,就把它扒皮烤了吃。”
“你这家伙,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