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无标题章节

雁门关外，大草原上，大雪纷飞时；年关结束，收到领导发来的开工通知，我再一次拎着重到可以当凶器的行李箱以及我的小狗远赴一线。几番周折，从大巴转绿皮再转网约车，总算是到了驻地。着急忙慌的从被我胡乱塞满的背包里找驻地板房大门的钥匙，最上层的酸奶哗啦啦掉落一地，砸到我的脚面上然后滚远，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自己的脚还是边滚边漏的酸奶或者是拦住高兴地舔酸奶的小狗。好不容易才进到办公室，匆匆忙忙把年前的工作整理好再简单把办公室里大扫除了一番，刚瘫在工位上刷着微博放空一下大脑和胳膊，耳边就响起了开饭的铃声。

“吃啥吃啥？”我一边往食堂走一边随机拽住一位同行的同事

“你这咋灰头土脸的？红烧肉！还有元宵，今天正月十五嘞”同事反手把我往食堂拽，还不忘记吐槽我凌乱的造型，然后两个人争论着“正月十五到底是该吃元宵还是吃饺子”一路往食堂走

我心满意足的在驻地吃了元宵和“团圆开工饭”后觉得开工第一天应该不至于很忙，于是带上帽子、手套全副武装的跑回宿舍，打算睡半个小时恢复一下被舟车劳顿消耗掉的精气神再回办公室。

到宿舍胡乱摸了两把从家里带来的小狗，像是扔东西一样依靠惯性把自己甩到床上。这时手机正好响起通知音，心里想着可千万别是工作消息，忐忑地撇了一眼，好像是哪位小众作品展的推送，随后便昏睡过去。

突然，感觉有个会唱歌的小型电钻在我脑袋旁边嗡嗡作响，醒了醒神发现所谓的唱歌电钻是在我脑袋下奋力震动，响起闹钟试图把我这个主人喊醒的手机。

看到屏幕上硕大的“14:00”，念叨着“完蛋完蛋要迟到了”，整个人从床上弹起，胡乱一层又一层往身上裹衣服，随后敲了敲隔壁同事的门，骑着电动车一起往办公室赶。路上的时候同事在后座和我说“晚上得空出来时间，领导要看咱节后的工作安排开个会”

“行，但晚上我得出去一下，和朋友约好了买伴手礼”我随口应了一句，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寒风和着尘土冲我迎面刮来，刮得人又疼又冷张不开嘴。

到了办公室，脑袋被寒风吹了许久好像清醒了一点，回想起刚刚的梦不由得嘲笑了自己一番，大概是疯了，现实不成竟然在梦中都想要个结果。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在梦里，他还是那个令我望尘莫及的人，但与现实不同的是，在梦中的他多了些正常人的七情六欲，而不是情绪平稳到可以忽略一切感情的机器人，不是那个遇到了麻烦也只是皱一皱眉头淡淡的说句“我想想办法”就能顺利解决的“神仙”。换句话说，在梦里的他好像有了一丝丝“人味”，也许是流露出了些在深爱之人面前才会外溢的情感-“示弱”，就像只小猫一样翻着肚皮肆意撒娇。

梦的最开始与现实中我们的开始一样，在大二的某个艳阳天，我拿着按逻辑顺序整理好的文件，按照学姐帮忙约好的时间地点找到他，双手递上文件后撑着双膝气喘吁吁地说“学长您好，听说您是上一届咱学院模拟联合国最佳代表团的获奖者，所以拜托学姐联系您，您现在方便帮忙看看我们准备好参加院系赛的文件吗？”

梦中的他没有像现实里面那样，随意的翻了翻我放在最上面的思维导图和重点标记就轻而易举的给出一针见血的更改意见，反而是捣鼓着自己的手机转发给了我一份笔记，把手机递到我面前教我怎么进行对照更改。在梦中语言停顿处抬头看他的时候，阳光炙热地洒在我的肩上，从白色T恤上反射回来，强光晃得我睁不开眼，我开玩笑的说预示着我在这场比赛中发光发热。

讲完怎样修改后我例行询问他，我可不可以在指导老师那一栏写上他的名字，与现实中的回答并无二异，同我说“我并非推诿，实际上我更建议你去选择一些有职位的老师，比如教授、副教授等等，这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对你的分数有帮助。因为作为上一届参赛者而言，我去年在这方面吃亏了一些，你既然来咨询我，我一定知无不言。本人对于将我的名字写为指导老师没有异议，当然可以，我很荣幸可以陪伴你们在比赛中走一程。”

我记得很清楚，在故事的最开始，就是阳光洒在他的肩上，大学这两年上课用电脑记笔记的习惯让我忘记了带纸笔，于是我只好用手机备忘录疯狂打字记录修改意见，偶尔抬头欣赏一下他侃侃而谈的样子。记录完修改意见后，从食堂门口接上帮忙带饭的室友，在回宿舍的路上忍不住和队友炫耀顺利解决了完善资料这件事情，“我就说找个大佬吧，你看咱们冥思苦想那么久的文件，翻来覆去的看都觉得很完善了，但人家就这么十分钟就给出来指导意见了。他还让我加上他的微信，刚刚他发微信说后续有问题可以微信找他，我给他回了这个开心的表情包，你看看，老可爱了”

梦的第二幕已经是在模拟联合国比赛前的社交活动上，所谓的社交活动大概就是代表团们相互介绍一下自己的团队，工作人员再讲一些会议流程和会议规则，以及念一念大家起的有趣队名等等。刚好主持人点到我们的队名，我作为队长站起来像个花孔雀一样360度对着活动室里面的同学们打招呼，转头就看到活动室里坐在我们后排的他，愣了一下赶忙坐下戳戳队友和他说好像完蛋了，上届获奖者来了咱赚不到好名次活动分就要大打折扣了。

队友停止咀嚼刚刚茶歇多拿的小饼干，梗了梗脖子努力把还没嚼碎的饼干咽下去，然后用表情哀嚎了一下，和我说“完蛋了，如果活动分不够的话就要去听讲座赚分数了，但咱们院的讲座太折磨了，两个小时才给0.2个活动分，赚够一分得听10个小时啊天杀的”，随后比划出大哭的样子靠在我肩膀上。

正当我们两个沉浸在要去听讲座赚活动分的悲痛中时，手机不合时宜的震动了两下，我烦躁地打开微信，生怕是辅导员发什么班会通知又或者是什么没有学分但必须参加的活动，却发现是学长发来的讯息，讯息里写着“不要担心，我只是被拉来旁听的，不参赛。你可以的，毕竟是我的学生嘛”，在配上一个初次见面时我发给他表示开心的表情包。心里庆幸地欢呼了一声，悄悄和队友知会了一句，随后有感觉我们两个刚刚哀嚎的声音有些大，把自己羞燥得满脸通红。偷偷扭过头给他比划了一个不好意思的手势，他举起手里的咖啡杯隔空敬了一下，朝我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一幕和现实里面一模一样，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肯定的眼神，在后续的赛后交流和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的看向台下去寻找这个定心丸，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心安了。但不一样的是，现实里的他没有梦中的那么随和。

第三幕已经是这次比赛的尾声，在领导们统计票选各位参赛者分数的时候，院长临时起意让他和参赛人员交流一下意见，于是他站在会议室的大屏幕前分析我们这次活动前提交的文件和活动时的表现。队长一个一个上去回答他的死亡问题，比如“你个人觉得这个观点不太好，但有没有想过在这次会议中你代表的是一个国家呢？在国家层面是大局重要还是你的个人喜好更重要呢？”，轮到我的时候，队友冲我抱了抱拳，我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捏着早不知道被图画成什么样子的思维图走过去。

“你这风尘仆仆的，刚睡醒就赶过来参赛了吧”他环抱着自己的胳膊，歪着头调侃了我一句。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在没忍心承认自己凌乱的丸子头是早起扎了半个小时的成果，尽管它看起来像是刚和人打完一架一样。

“你们组的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整体的逻辑结构很完整。就是结尾的时候重心应该是你们的前置背景、初衷和观点回顾，你看你们这里写的这个点，是不是应该后置一下会更容易取得他人的认同......”他在文件上勾勾画画，时不时确认一下我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好的好的，我记下了，谢谢学长。那我们这次分数会不会蛮不错啊，我真的不是很想去听讲座”在队友三番五次的眼神暗示下，我问出了这个我们俩都想知道的问题。“你和那时候的我一样，最厌烦开会。以我参赛的经验来说，你不会沦落到去听讲座赚活动分的，毕竟是我指导的学生嘛”他爽快且自信地给了我一颗定心丸。

现实中，这个时候我并没有这么坦诚的对他说过我想要得到高分的原因，他也没有当着我的面说过一次我像那时的他，我们更多的是借别人的嘴说出自己想要说的话。

第四幕到了他的毕业礼，他和同学站在教学楼门前合影，我抱着肩带断掉的书包疯狂从外语系冲向院系楼。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的是院系楼门前那块儿松动的台阶，以及被台阶绊倒的室友和被室友拽倒的我。现实里我们隔着一排花坛，他在那头，我和室友狼狈地摔在另一头，我们两个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他想要过来扶起我们，但被同学误以为是在谦让站位又拽了回去；梦中他跨过了那个花坛，绕过同学的手把我们两个拎起来。

再往后的梦就像是走马灯一样，和现实中一样，在自己毕业那天终于可以和他比肩而立，随后确认了彼此的爱意。在后续的梦境中他依旧和我谈他的新作品，我依旧和他讲工作中的烦恼，就像是电影一般回顾着我们的美好。等接近尾声的时候，和现实大不相同，他放弃了定居南半球的决定，我也结束了大草原的工作，在一次他作品庆功宴的时候，他郑重地把我介绍给了他的家人们，所以我才在还未彻底从这场梦中清醒的时候说要去准备伴手礼。

现实却是刻骨铭心的悲伤，他终究是南下定居，而我也没有放弃驻扎草原一线。共友有一次喝多了，说我们这是相互逃避，一个两个的都是气性大，加起来年过半百了还搞什么“海关为界，此生不复相见”，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我们分开很久很久以后，作为相邻两届的获奖者被系主任喊回去指导学弟学妹，我远远看见他的时候就已经红了眼，哽咽得说不出话，他就像初次见面一样点了点头很镇定的给我打了个招呼。茶歇的时候共友过来抢我手上好不容易抢到的圣女果，一口一个往嘴里塞，见我情绪很是低落悄悄把我拽倒一边，说“要不是看他今天这副四大皆空的死样子，还真以为他放下你了”

“什么东西？”我没能理解共友再说什么，我看着我从前的爱人那副生分的样子，甚至都在怀疑他曾经对我是否有半点爱意。

“他前段时间肠胃炎，不是吃坏了东西。是那天我本来想小酌几杯，但他心里难受给自己喝多了。在他刚喝了一口的时候我问他可不可惜，他和我说‘我们曾经是恋人，怎么会不相爱？’”共友在我耳边悄悄地和我说这个我差点错过的真相，那一刻我也明白了为什么说我们是在互相逃避。

比赛结束回到家里，翻箱倒柜地清理掉和他有关的一切，仿佛要彻彻底底放下这一切了。可相见时红了的眼眶告诉我，深爱过的人即使很久不联系，再次相见还是会心动，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仅仅是站在那里。

或许，会不会我们的故事只要发生一点点的改变，结局都会不一样呢？可梦中那么多次的改变，却也在梦醒时分戛然而止，一切成空。

黄粱一梦终须醒，这段故事到这里已经结束。这一切的一切，令人唏嘘，有道是“红尘万丈皆自惹，情深不悔是婆娑”。感谢人生路中一程短暂相伴，只要不贪心，短暂的相伴便是命运的馈赠而不是惩罚。

将此文献给年少的爱恋，献给过去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