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山间恶风寒
前往石场的路上,铁蛋几番偏头看向陈陌。
终究还是没忍住。
“陌哥儿?你跟妖怪有仇?”
陈陌微微偏头:“妖魔邪祟人人得而诛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没啥...”
他还以为陈陌是过去与那妖魔鬼怪有什么血海深仇。
毕竟陌哥儿是老陈头捡来养大的这事儿,他们这群同龄人多少都听说过。
这般一想,陌哥儿幼年时定是发生过相当惨烈的悲剧。
恐怕与那妖魔邪祟脱不开干系。
不然陌哥儿人好好的,为啥听到有妖怪就一幅急着要去杀它全家的势头?
明显是有创伤应激反应啊!
而如果陈陌得知了铁蛋此刻所想,那他一定会说。
‘他妈的铁蛋,想象力这么好作甚。’
害得陈陌还以为是自己最近行事过激露出了什么马脚,心里边儿还稍微慌了一下。
毕竟开挂这种事,不管在哪片天下哪个世界,最好都别见人。
除非你的挂不会被查,你的号不会被封。
不然,全家爆炸都只会在短短一瞬。
这也是陈陌在梅姨面前各方面都比较克制的原因。
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这挂到底是不是私人定制。
这事关他陈陌到底是别人眼中的天才,还是别人眼中的机缘,可马虎不得。
“铁蛋,石场那边一般有多少人?”
“这我哪清楚,几百号人吧估计,胡员外家的事儿咱哪敢多看多管。”
铁蛋瘪瘪嘴。
“之前城北堂口一弟兄喝多了跟人起了口角,直接被打断了两条腿,结果一查发现是胡员外家的门客,知县大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话一出口,铁蛋又是脖子一缩。
像是生怕这话被其他衙门里的人给听了去。
“我就随口一说,陌哥儿你可别跟其他人聊这些。”
“这当然。”
私下聊天动不动就上报给领导,不是纯纯的剑冢很难干出这种事。
相比起这个,陈陌反倒是追问道:
“你去过石场那边没?对地形了解吗?”
“陌哥儿你很上心啊?”
陈陌点头不与置否。
“毕竟你说有妖,有妖那就是事关生死的大事。”
“不仅是对失踪的人,也是对你我。”
“多少有点了解得好。”
见陈陌如此上心,铁蛋反倒像是有点为难。
“我就打算随便找个地儿混混...”
他来找陈陌,一是被上级拿捏被逼无奈,二也是想要多个熟悉的兄弟帮衬。
陌哥儿是过了门槛的入境武夫,有他在,哥几个上山摸鱼的时候也多点儿底气。
只要不没事儿找事,也就多在山里打几个转的功夫。
至于那胡家大公子...找不找得到跟他有屁关系,死无全尸最好。
可看陈陌如今这势头,怎么还有股子不把那山里妖怪捉出来杀了不罢休的意思。
陈陌闻言也是回过神捻了捻下巴。
“你说的也对,这事儿你们最好混一混完事。”
稍仔细一琢磨,这事儿处处透着蹊跷。
按理来说,石场那边的事宜胡家根本就不容县衙插手,这次生了事故却去对着知县一阵拷打,这本来就不正常。
十几个劳工与胡大公子及其家丁一起失踪,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是劳工伙同家丁造反,把胡家大公子给绑了?
倒是有这可能。
不如说这好像是陈陌目前能想到最合理的原因。
虽然那些家丁在胡家好吃好喝的,突然就要跟劳工一起造反也还是不合理。
毕竟就算是同为家畜,只能吃草的牛马跟能吃肉的恶犬也很难混到一块儿去。
铁蛋没有那读心的神通,自是不清楚陈陌所想,他只是嘿嘿一笑。
“你能这么说,兄弟就放心了。”
一个月八钱银子,谁愿意拼命啊。
更别说是帮那鱼肉百姓的地头蛇了。
要说,他张铁蛋巴不得那胡家公子被山里的妖怪猛兽叼了去。
胡家里外在乡亲嘴里可都不是啥好东西。
交谈间,陈陌突然脚步一顿。
“怎么了陌哥儿?”
怎么又停下了?不能是到这时候突然反悔了吧?
陈陌却是缓缓皱起眉头。
“有人。”
“有人?”
从桐江县城到邙山石场,可是有快二十里的山路,除却偶尔得假的石匠,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铁蛋支起耳朵好一阵听,却也是没有听到啥动静。
刚要发问,却见陈陌身形一转,从大道上翻了下去。
铁蛋头皮一麻,心里直犯嘀咕。
“再不正经赶路,等走到石场天都黑了...”
话是这么说,铁蛋也还是扶着腰间官刀,跟着陈陌一起翻进了山间小道之中。
跟上陈陌不久,铁蛋的耳边这才隐隐约约传来了有人争吵的声音。
“陌哥儿你这听力可真是绝了,咋听见的啊?”
“等你过了武道门槛自然便会了。”
“...那我怕是没机会了。”
练武练武,说是人人都能练,但练不练得出名堂却也还是要看天赋。
跟那武道二字不沾上边,练一辈子都只是假把式。
面对铁蛋的自欺自哀,陈陌却是没空去管。
临了那声音的源头,耳畔争吵的声音也是越来越清晰。
“他妈的!你们这群贱种是要造反不成,都给我滚回去!”
“那山里面有妖,我们都听见了!”
“您行行好,放俺们回家去吧!俺不想被妖怪吃了啊!”
“砰!”
碎石河滩之上,有两人腰间挎刀手持木棍,将一群衣不蔽体浑身黝黑的劳工围堵于此。
劳工们跪成一片,已有人头破血流倒伏于地。
然而,那手持棍棒之人,却仍是不依不饶。
“让你们滚回去就滚回去,哪儿来那么多屁话!”
“供你们吃供你们住,才多大点儿事儿就想着跑?”
“都给我回去干活儿!”
领头的劳工哀声祈求:
“不成啊,那声音一听就是吃肉的大家伙...”
“少废话!你们要反了天不成!”
“那不是...铁蛋!铁蛋啊!你管管他们啊!”
突然,那跪倒的人群中,有人看见了从远处赶来的身影。
“我是你铁牛叔叔啊!”
“乡亲们都快被他们给打死了啊!!!”
一群人到中年的黝黑汉子看见那身穿黑色差服的年轻人,竟像是见到了父辈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即便这群汉子们能干得起那开山凿石的力气活,但面对仅仅两人的石场管事时,却又像是手无缚鸡之力般无助。
同是黑衣挎刀的胡家管事闻言先是一惊,等回过头看清了来者的衣裳却又是哈哈一笑。
“我道是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让这群杂碎吱哇乱叫,原来是个狗皮子。”
“管?他敢!”
他压根不去看同样挎刀的官差,反倒又一棍打向眼前跪下的劳工。
“爷爷我给他那身狗皮扒下来腿打折,都没人敢放半个屁。”
又一人被打倒在地,令得劳工们哭喊的声音愈发撕心裂肺。
“铁蛋啊!救救乡亲们呐!好多人都不知怎么回事就走丢了!那山里面有妖怪啊!”
“有你妈的妖怪!爷爷我怎么没被妖怪叼走,嗯?”
“那些人分明就是跟你们一样,没还完胡老爷的恩情就抛妻弃子跟个窝囊废一样逃了徭役,成了他们那样的流民,去别的地方也是死路一条。”
“还不跟爷爷回去干活!”
管事抬手,又是一棍将要往乡亲的头上砸去。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