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终究长不大
江生浑身甲胄破碎，手中长戟大开大合，这白气铠甲好处很多，容易凝聚，坏了还能回收幻化为大戟，唯一不好就是防御力低下，甚至不如他本身的神体。
所以他都不好意思给林翁凝聚，那老头子站在竹筏上，竹筏仿佛一个盾牌，什么邪祟来了，都先撞在筏上，更别提他手段颇多。
仅那白雾笼罩之处，他就能感受到其中动静，竹竿捅下便是邪祟消散，更别提白雾还有些迷惑能力。
两神早在那邪祟来前就密谋，先抵挡下这大批邪祟，给江虬君争取时间动员军士。
林翁白雾化作长墙，江生站在墙前吸引所有邪祟，结果就是邪祟越来越多。
那些巨大的邪祟他尚且不怕，但那一个个蛇虫鼠蚁小邪祟反而如同潮水一般，时不时就落在身上。
江生如同大水之中的礁石阻挡着邪祟大军，眼见一只巨大的怪物冲上前来，他手中长戟一凝，猛的向前一执，长戟飞射猛然爆炸，那巨大的魂丘被淹没在白光之中。
然而还没高兴片刻，远处一个如同山岳一般巨大的魂丘，一只只手臂，组合成一张大口，向着江生咬来，江生一个不慎，被那怪物一口咬下，只能死死抗住头顶巨大的邪祟上额！
却见那怪物口中一个个人头，野兽脑袋嘶吼着向他扑来。
红色的血光自地面一寸寸铺开来，那诸多蛇虫鼠蚁小邪祟，好似残雪遇见烈阳活活被烤死。
在那无数惨叫之中，将士们的喊杀声响起：“杀！”
江生一转头，便看见一个个老人冲破邪祟群向着自己冲来，一个老人冲进那巨大邪祟形成的大嘴之中，随即更多的老人冲了进来，一个个老迈的身躯，与江生一起扛住那怪物闭合的大嘴。
江生周身被那血光冲刷而过，只觉得暖洋洋的，如同冬日午后的阳光。自那阳光之中，他看见过往一个个老兄弟们的身影，皆站在自己身边！
“你们！”
“大哥，我们来助你！”
将士嘶吼，血气翻滚，黑色的邪祟与红色的云气，撞击在一起，邪祟的嘶吼便成了哀嚎。
江生头顶那怪物组成的大嘴，被一把大刀活生生凿开，山固硕大的脑袋望了进来，随即更多的战士冲杀进来，踏碎一个个邪祟脑袋，砍翻一个个邪祟手臂。
邪祟崩解，江生压力骤减，心中满是感动，忍不住仰头大笑。
江国士兵砍杀邪祟，震旦妖邪，这一幕他可盼了太久了。
心中畅快不已，单手一挥一张大戟凝聚出来，一缕缕白气落在周围一个个老兄弟身上，给他们老迈的身躯披上了一层白袍。
江生身后白袍随风摆动，手中长戟一举对着周围高声喊道：“兄弟们，随我杀敌！”
……
南山寨屋堡之中，如今只剩下了十多人，那远处战场外的嘶吼声，这里都能听的清清楚楚，他们心中焦急，站在高处把守的兵士，看着远处那火光熊熊，抓着手中长戟，满手生汗，他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上去冲杀。
而江鹿瑶也跟着站在高处，她看到的更多，那一条血红长城的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狂潮，而遥远的更远处更是一座座缓缓移动的魂丘大山，她看的满脸惊恐，喘着粗气，甚至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
双眼一闭一口咬在自己手臂上，咬的鲜血淋淋！
这时她明白，不能再出错了，这里必须由自己坚守着，坚决不能给爹爹哥哥他们那边增加压力，于是一口咬下，这疼痛让她冷静了许多，再不去看远处那战场，反而从高处走了下来。
巡逻着四周，将这个天井祭坛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顿时发觉诸多不足。
当即对着周围喊道：
“这里虽是后方，但根据南候所说，这黑狼神强度比外面的大邪祟还要恐怖，大家一定要守住！”
这话一落，众多原本还有些不甘心的战士，顿时正色起来。
这处祭坛属于屋堡中心，四方的通道可以通向各处。
江鹿瑶吩咐将士，拿着一部分白气白灰，融进水桶之中，搅拌均匀。
命令几个将士提着水桶，将水泼在周围外墙上，另几个战士手中拿着白灰，围绕着中心外墙角，一处处撒过。关闭其余几扇大门，大开正东之门，那门前故意不放任何的白灰，这里人数终究还是有些少，要是全部各处防守，必定会有破绽之处。
那些邪祟，触碰到白气就如赤脚踩在火炭上，只有东门前没有白气，邪祟一旦绕行到东门，那么就能在这里正面决战。
四周高处又各安排了将士蹲守，怕夜黑看不清，又将周围所有火把全部点燃，外墙更远处专门安置了瞭望人员，只要看见城中有动静，立刻预警。
她尽量去学自家哥哥，调动大家的战意，但是话说了确实也有红色煞气出现，大家也都悲愤，都视死如归，但依旧没形成那股无可匹敌的血红云气，她心中有些焦急，左思右想，最后给每人分配了一定的白灰。
将士们刀上铠甲上，白灰沾满，火光明灭之下，将士们身上如同抹了一层白猪油。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江鹿瑶在那祭台周边，撒了最多的一圈白灰，自己一人手中拿着长枪，坐在那白灰圈之中。
闭着眼，不断思索着自己，遗漏之处。
却忽的听见有将士呼喊：“山君，在屋外！”
南山寨的将士们都知道，这大老虎名为山君为南候所养，自然都认得。
那巨大的老虎，守在那屋外平地之上，一只只蚊虫鼠蚁的小邪祟，从身边跑过，他浑然不理。
只有那些长着三四个脑袋的邪祟，从远处冲来，山君便猛然一扑，大嘴疯狂撕咬，时而仰头怒吼一声，周边诸多蛇虫鼠蚁小邪祟，顿时被震的化作灰飞。
祭坛处有个小旗杆，江鹿瑶爬上旗杆，远远看见那大老虎，只以为是自家哥哥担忧自己，这才派遣山君叔叔在屋外保护。
直到江鹿瑶看见，山君不仅消灭扑向屋堡的邪祟，也消灭冲向那南山寨道路的邪祟，她顿时明白过来了，那山下还不知道邪祟的事情，怕是还以为是普通入侵了，当即对着远处两人喊道：
“赶紧派遣两人前往南山寨，告诉大家不是野人大军，是邪祟！”
这话落地，那小将刚刚准备领命，江鹿瑶又开口道：
“一定要找到江牛偃，他组织抵抗过邪祟，他才知道如何抵挡邪祟最好！”
那小将当即领命，向着远处冲去，将鹿瑶看见周围蛇虫鼠蚁一般的小邪祟，一看见他便猛的扑向那将士，江鹿瑶连忙又派遣两人协助。
直到抵达那屋堡外，那几个小将看见遍地邪祟，虽然大型几乎没有，但是其余小型邪祟密密麻麻，不知从什么地方绕过来的。
山君对着将士一声怒吼，那几个战士连忙对着大老虎一点头，狂奔着向着山下去了。
江鹿瑶这才放下心来，却见更远处一群邪祟大狼，踏着遍地小邪祟冲来。
那战场正面，虽然将士们奋勇杀敌，林翁甚至带着白雾退后组成二道城墙，但邪祟终究太多，总有邪祟能跨越这两道生死之墙冲来。
南山寨屋堡外，那群野狼一个个眼中冒着绿光，有的头上长着两个脑袋，有的长着三个，而身后更是一大小怪物，两个脑袋巨蟒，八个蹄子的大野猪。
与山君遥遥对峙着，江鹿瑶心中顿感不妙，却不敢从此地离开，犹豫之时却见，那边战事已起，山君高高跃起，猛然向前一扑，虎爪一挥一只野狼邪祟，顿时被打的四散。
随即血盆大口将一只扑来的大蛇邪祟吞进肚中。
江虬君早早的意识到了，命令了山君回守屋堡，以及南山寨向下的通道，只要不是魂丘级的邪祟，都可以放过，但是魂丘级别的邪祟，一定要诛杀。
毕竟魂丘已经可以影响凡人心智了，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恐惧的不能再战，但其他小邪祟，造成不了大的危害，倒是无碍。
只是此前邪祟太多，多到江虬君甚至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
如今战线渐稳，这才立刻安排山君前来。
然而他还是低估了这些逃来的邪祟数量，山君一虎在外面奋力嘶吼，厮杀着，有野狼猛的一扑一口咬在老虎背上，撕下一大块皮肉。
有大野猪猛然撞来被山君两把抱住，脑袋咬开好几个血洞。自己却被掀翻在地，江鹿瑶看的满眼泪水。
眼见远处几个战士同样看见，想要前去帮忙，她狠心的喊道：
“别去！我们的任务是守住祭台！”
她这样说是这样说，但她看着山君一只大老虎与在众多邪祟之中，被咬的鲜血淋漓，心中好似刀扎一般。
他看着那个威猛的身影，想起遥远的过去，自家哥哥第一次带他见山君的时候。
它还是一个非常威猛的大老虎，站在高高的岩石上，江鹿瑶恐惧的躲在自家哥哥身后，结果这老虎只是伸个脑袋过来，蹭了蹭她。
后来她才知道，这老虎是自己母亲所留，是留下照顾她们兄妹。那时她便对这老虎有了一种奇特的感情寄托，后来白狼出现她想叫白狼为“白狼妈妈”也是受这老虎影响。
那时候，她常常来南山寨，骑在山君身上在林中飞驰，她坐在山崖边，大老虎便给她捉兔子，抓鸟兽，大老虎的事情被自家哥哥嘱咐过不要告诉爹爹，她便一直不曾说，如今却眼睁睁看着那个陪着自己长大的大老虎，在邪祟群中被撕咬的浑身血淋淋。
眼中的泪止也止不住，但她不能因为一时私情，而误了大事，她看见过哥哥的笔记，其中提过这黑狼神是堪比死兽的怪物，甚至比死兽还强大。
所以她镇守着就坚决不能出事，她看着山君嘶吼，看着群狼咆哮。
闭上眼从那高高的旗杆上滑落下来，满脸都是泪水，周围一个个汉子望来，他们眼中满是愤怒。
江鹿瑶满脸泪水依旧倔强的喊道：“守着！”
手中匕首一把割破手心，剧烈的疼痛传来，她死死忍着，挤压着手中的伤口。
让鲜血一点滴落在白气之上，这是她从哥哥江虬君笔记中学来的方法，她们的血都有神异，能巡洋鸟兽，能抵御邪祟，江虬君能养那么多鸟兽，都是他用血养出来的，他不曾告诉自家妹妹，怕是不想自家妹妹经历如此苦痛！
江鹿瑶再次用力的划破了手掌，伤口血肉翻涌，她眼含着泪，咬着牙，仿佛要将浑身血液全部挤出来，鲜血落在白灰之上，泛滥起青红的光彩。
她一步步围绕着白灰圈走着，血液一滴滴落下，尽管已经疼的落下泪来，却依旧用力的挤压着手中的血液。
直到血液彻底覆盖整个祭坛白灰圈，随即不顾手中伤口，一把抓起长枪，一步跨出，扭头对着众人喊道：“我一人去，这里坚决不能有事！”
周围将士慌忙劝解，江鹿瑶丝毫不顾向外跨出。
“对不起！哥哥，对不起！爹爹，对不起！大家，瑶瑶终究还是任性，终究还是冲动，终究无法眼睁睁看着，重要的家人在自己面前战死而无动于衷！”
这一刻她忽的明白了，当年父亲去救母亲的心情，或许那时候，父亲也知道不该去，但他终究还是去了。
这一刻她忽的和自己和解了，对自己任性与不成熟的和解，对父亲时不时的伤感与无奈和解了，或许她不是个合格的江氏子，不是个合格的贵族，不是个合格的大小姐。
她啊！只是一个有喜怒哀乐的凡人而已！
她一路奔跑，鲜血顺着银白的枪杆滑到枪尖，手中长枪挥舞，一个个小邪祟，遍地哀嚎即使仿佛小狗一般的邪祟，也被一枪刺穿随即化作星光点点。
鲜血肆意挥洒，脚步不停，她与自己和解的那一刻，感觉整个世界都好似有些不一样了。
冲杀过一重重门栏，跨过一个个房屋，风吹起她的长发，风中的虫鸣，鸟叫，意外的清晰。
山君的嘶吼与怪物的嚎叫，战士们想要冲出来却又想要守护的纠结，远处红光之中的决然与悲壮，都在她耳中清晰无比。
终于一步跨出门栏，看见那山君浑身爬满小兽，依旧奋力厮杀开口道：
“山叔，我来助你！”
山君仰天嘶吼，江鹿瑶竟然听出来了那老虎的意思。
那是在责怪她，责怪她不顾自己危险冲了出来。
江鹿瑶一枪刺穿一个冲来的野狼邪祟，却被不知什么邪祟撞了一下后背，整个人向前踉跄几步，山君猛的冲上前，浑身虎血淋漓，抵挡在江鹿瑶身前。
一人一虎背靠着背，面对着周围无数邪祟，巨虎嘶吼，邪祟嚎叫。
江鹿瑶开口道：
“抱歉了山叔！瑶瑶终究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