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猎杀
凯尔·克劳恩身上披着漆黑的长袍，冒着天上洒下的微弱光芒向着小巷的深处走去。
第五城区的小巷之中的道路泥泞而又潮湿，闻上去还有一股让人作呕的腐烂臭味。凯尔知道，这是从天上的那些蒸汽管道之中滴落下来的水渍形成的积水和其他的工业污染混杂成的腐烂味道。
前三环城区并不存在这样的味道，那里也不像这里一样野蛮发展。但是这里不同，这里是给前三环城区输送能源的“血管”，在这苦寒之地，总是需要一些地方来承担繁荣的代价。
第五、六、七、八四座城区就是凛冬领发展的代价。凯尔至今无法忘记，在自己小的时候即使是白天也会有着穿着淡薄的人在路上走着走着就在地上倒毙。而前三座城区却是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
凯尔的脚步不停，但是他的心中却不由得涌现出了些许复杂的想法，他想起在第一城区上方高悬的、永不熄灭的“永恒之火”，又想起自己出身的第六城区之中的寒冷和贫穷，隐藏在漆黑兜帽下的脸不由得扭曲了起来。
但是现在不同了，凯尔花了三年的时间，在他十三岁的那年就已经成为了十字会的一员；他又在十字会蹉跎了二十年的光阴，现在终于成为了第五城区的十字会的主祭之一。
而现在，那些前三城区的富人们甚至要祈求他的庇护，自愿的将凯尔所需要的祭品奉献给他。
凯尔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转过头，向着天上洒下的光芒的源头望了过去，想要再度看看在自己儿时无比希冀但又从未眷顾过他们的光明。
他想要嗤笑那团“永恒之火”，想要告诉这座城市的主人自己并不需要这恒常燃烧的火焰。
但几乎就是在凯尔转过身的同时，他从自己的眼角处瞥见了一个倒吊着的人影，这道人影的身上有着无数狂乱的黑色影子在一旁肆意的扭动着，占据了半个天幕。
这是什么东西？！！
在看到这道人影的时候，凯尔顿时头皮发麻。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低声的威胁道：
“什么人？！”
凯尔刚开口就有些后悔，眼前这玩意的邪异感即使是他这种献祭数量超过两位数的恶魔术士都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怎么可能是“人”了？
果然，人影并没有回应他，只是轻轻的“低下”了自己的头，将自己被倒吊着的头颅放低到了足够和凯尔对视的高度。
只是对视的瞬间，一道充满着狂乱和腐化意味的猩红色视线就以极快的速度顺着两者之间的对视传递到了他的脑海之中。
霎时间，凯尔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这一抹猩红劈开了一般，剧烈的痛苦让他不自觉的痛呼了一声，身体下意识的向着后方仰起。
就在此时，难道有着狂乱视线的身影身上蔓延出的、将其悬吊起来的黑色阴影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收回了她的体内。下一刻，这道黑影轻巧的跃了起来，背后荆棘状的阴影微张，向着凯尔的各个关节处蔓延了过去！
随着这些阴影的蔓延，一道道腐化的血肉也是在荆棘的辐射之下在墙壁上悄然的增殖了起来。血肉在墙壁上粘稠的繁衍着，更多的血红色荆棘从中投射而出。
就在这时，凯尔的身上燃烧起了一片炽热的火焰。他竭力抬起头，双眼变作了身为恶魔眷属的标志性的鲜红色。
他想要用自己从恶魔主人那里获赐的火焰将这些荆棘燃烧殆尽！
然而，这些荆棘本来就是伊莎身体的延伸，有着一定植物的特性但是又并非植物。
即使是上一次伊莎遭遇的那个恶魔术士的火焰也没能点燃伊莎创造出的荆棘藤蔓，还是在恶魔将自己的力量降临到他身上，让他临时拥有了传奇层次的力量之后，伊莎创造的荆棘才被恶魔火焰点燃。
那么，这个身上恶魔气息要比之前的那一位弱很多的恶魔术士的火焰就更不可能点燃神话生物的肢体！
下一刻，数根荆棘便破开火焰，贴近了恶魔术士凯尔的身侧。在有着这些炽热火焰的保护的情况下，刚松了一口气的凯尔看着这些荆棘向着自己靠近顿时脸色急剧变化，向着旁边毫不犹豫的扑去。
但即便如此，这些血红色的荆棘还是有着一根洞穿了他的肩膀，带走了一大片血肉。
剧烈的疼痛随之侵袭而来，直到现在，凯尔才回过神来，身上浮现出了一片火焰形成的护盾，将接踵而至的袭击阻挡在了自己的护盾之外。
该死，还好之前向吾主祈求了防御型的能力，要不然刚才就会被它直接杀死……凯尔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一下，他看着自己眼前快速破碎的火焰护盾，身上数块黑色符文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形成了一层黑色的晶体层。
在给自己又增添了一层防御之后，凯尔才挥动着自己的手臂，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数个焦黑的护符——这是他在一场场献祭仪式之中的积攒，是用最纯洁的骨骼和最绝望的灵魂相结合才制作出的高阶护符。
看着这些价值不菲且极难制作的护符，凯尔只觉得自己的心中正在滴血，他咬了咬牙，将自己的血液滴落在了这些焦黑的护符之上。
这些护符记录的都是恶魔赐予的同一种能力，能够让持有护符的恶魔术士以此作为媒介打开一道联通“地狱”的裂缝，召唤出数个拥有高阶实力但是只能短暂存在的劣魔。
凯尔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却发现自己眼前的护盾竟然已经开始逐渐开裂，从裂缝之中还有着猩红色的光芒向着其中渗透。这时候，他想要再度弥补屏障的缝隙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双白净、看上去甚至有些苍白的手掌顺着屏障裂开的缝隙钻了进来，凯尔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这一对手掌，神色一时之间有些恍然——这双手看上去太过瘦弱，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普通女孩的手。
下一刻，这对手掌微微用力，将生长着黑色结晶的屏障骤然分开，凯尔甚至听到了这些保护着自己的结晶屏障在蛮力的作用之下破碎的声音。
他连忙控制着自己刚刚召唤出的劣魔向眼前这双手的主人发起自爆式的袭击，自己则是向着后方快速的退去。
在看到这诡异“人”影伸出手将自己的恶魔术式撕碎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绝不是眼前这道诡异黑影的对手，他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借助这些劣魔的自爆拖延住眼前这个怪物的动作，好让自己逃之夭夭。
脑海之中涌现出这样的想法，凯尔极端紧张的抬起头，一边后退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了这个好似是由血肉和荆棘混合成的怪物。
这道身影的真身会是什么？是血肉和荆棘形成的、用自己拟造出的手臂和人性欺骗猎物的血肉怪物，还是由一条条苍白手臂汇聚成的诡异实体？
又或者，这是隐藏在凛冬领之中的其他几个异教派为了针对其他教会的成员而释放出的邪神子嗣？
我得知道它的真正模样，才能有针对性的方法对付它！
爆炸声接连响起，点点滴滴的血肉向着外面溅出，像是雨点一般洒落在周围。而在这不分敌我的爆炸之中，那结晶状的屏障也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化作了一粒粒破碎的黑色粉尘在空气之中自然的溶解。
血肉滴落在地面上之后就开始了飞速的蔓延。在凯尔惊骇的眼神之中，这些血肉就宛如有着生命一般开始飞快的同化起了周围的地面。只是短短几秒的事件，这小巷的深处就生长出了宛如血肉巢穴一般黏腻的组织。
下一刻，一只只苍白的手臂从凯尔的身侧钻出，它们都只有前半截像是少女的手臂，从手肘处的关节开始就只剩下沾着血丝的骨骼。这些手臂飞快的锁定了凯尔，像是一把把钢钳一般抓住了他的四肢。
凯尔挣扎了起来，但是这些手臂却是一动不动，即使他已经控制着火焰在这些手臂上蔓延，它们也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
莫大的恐惧忽然笼罩在了凯尔的身上，他感觉有着某种别样的东西在自己的心中涌现。他竭力的控制着自己心中滋生出的恐惧，张开嘴，念起了向恶魔献出一切的祷文：
“全能的主啊，我愿意将我的……”
现在献祭自己让恶魔降临说不定还有着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此时有着两颗红色的光点从正前方摇晃着出现在了凯尔的眼中，凯尔想要闭上眼睛，但是两只手却忽然从旁边滋生出的血肉伸了过来，像是扶住自己的情人一般“轻柔”的将凯尔的双眼撑开。
凯尔的声音戛然而止——这两颗红色的光点将他脑海之中的想法毫不留情的搅碎，现在，他即使是自由的张嘴也无法做到了。
最少、要看到是谁杀了、我……凯尔的双眼不自觉的流下了泪水，他看着红色的光点向着自己缓缓的蔓延了过来，竭尽全力的维持着自己的意识。
一道身影从黑暗之中走出，凯尔觉得从自己心中滋生出的东西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悸动，同样的感觉正在朝着他的四肢百骸蔓延着，让凯尔的意识变得越发模糊。
终于，这道人影从黑暗之中缓缓地走出，不是凯尔想象之中的血肉和荆棘的混合体、也不是由千百条手形成的诡异实体，而是一个身上穿着淡薄长裙、约莫十五岁的女孩。
她的五官宛如人偶一般精致，淡金色的头发软软的搭在她的肩膀上，那两道猩红色的光芒则是源于她的双眼——她的双眼此时正在散发着猩红色的光彩。
“你是……”凯尔觉得自己体内的悸动正在不断的滋长着，他的语气痛苦而尖锐：“你是什么东西？”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悸动滋长到了极点；在看到眼前出现的女孩的同时，他心中滋生之物也随之迸发而出。
随着一阵毛骨悚然的骨骼破碎声响起，一颗鲜活的心脏雀跃的从凯尔的胸腔之中跳了出来，然后便是肝脏、脾脏……他体内的器官宛如喷泉一般向着外面喷出，向着伊莎的方向跃去。
伊莎伸出了自己的双手，那颗像是小雀一般的心脏拍打着自己脑袋上向外蔓延的血管，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之后落在了伊莎的手中。
伊莎有些好奇的看着落在自己手中的心脏——这血腥的一幕在神话生物的眼中却不显得血腥。它一边有规律的跳动着，一边将自己的……尖端对准了伊莎的双眼。
两道整齐的牙齿在心脏的上方咧开，伊莎听到了宛如婴儿啼哭般的声音——它仿佛已经和伊莎同化出的血肉地面融为一体。
宁川将自己的视线从这里挪开，一副“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
他大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