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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两个时空重叠了

1

厉槿唯去了国外不到半年,就被迫回国了。

一坐上飞机,厉槿唯就打开电脑,头条新闻标题赫然写着:“号称国内最安全的单身女性公寓安雀惊现隐藏摄像头,女性一天二十四小时被现场直播!”

安雀公寓是格瑞集团旗下近年来最热门的全国连锁公寓,也是厉槿唯坐上格瑞集团总裁位置后,一手创办出来的。

安雀公寓的理念是给独居的单身女性一个安心的家,全方位的保护,让单身女性不再恐惧独居。

然而现在,她不过是出国半年,安雀公寓就被爆出了装有隐藏摄像头的新闻!

看着热搜下评论区的骂声,厉槿唯怒不可遏,“啪”的一声重重关上电脑。

“咳咳!”

气急攻心,感觉到胸闷气结,厉槿唯忙从包里拿出药罐,倒出两粒药丸就直接吞下去。

“大小姐,喝口水吧。”

坐在旁边的程延青忙递上一杯水,厉槿唯接过,一饮而下。

程延青看着厉槿唯略显苍白的小脸,眸底划过不忍之色。他蹙眉担心道:“大小姐,您这么着急回国真的好吗?您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

“还不是因为那帮废物!”

厉槿唯握紧水杯,怒骂了一声。

程延青的目光落在她白皙修长的手指上,因过于用力,指尖泛着一种病弱的白。

就跟现在的厉槿唯一样。

她皮肤白皙,长发乌黑,随便戴一副珍珠耳环就显得贵气十足,外加冷若冰霜的气质,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富家千金。

但没人知道,那精致的妆容之下是怎样一张苍白病态的脸,宛如一尊随时会破碎的瓷娃娃,是那么虚弱且不堪一击。

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之所以出国,是为了治疗,但对外,厉槿唯是声称去国外旅游。

而且为了不让某些人查到她出国的真正原因,这半年来,厉槿唯接受治疗都是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的。

见她闭上眼睛,蹙着眉头,程延青就想到,自从她爸妈去世,厉槿唯接手集团的那一刻开始,她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一天。

程延青心疼她处于水深火热的处境中,却无能为力。

“延青。”厉槿唯清冷低沉的嗓音喊了他一声。

程延青回应:“大小姐,您有何吩咐?”

“我不回厉家,不想看到那些惺惺作态令我作呕的嘴脸,你替我回绝了。”

换作以往,程延青一定会说“是”,但现在,他面露为难之色,甚至提议道:“大小姐,要不,今晚,您就暂住厉家一晚上?”

厉槿唯听出端倪,冷眸倏地扫向他:“你说什么?”

程延青似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

厉槿唯直视他的眼睛:“程延青,你知道我哪儿都不去,我的家,就在格瑞酒店的顶楼,那里有一栋房子,是我十八岁那年,我爸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所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那房子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让我去?”

程延青知道瞒不过她,只好老实交代:“我也是刚收到消息,说是保洁阿姨昨晚连夜去打扫的时候,说那房子里,发生了点不寻常的……怪事。”

程延青斟酌了一番用词,最后选择了用“怪事”两个字来替代。

2

“说清楚,什么怪事?”

厉槿唯可没那么好糊弄。

“房子里明明只有保洁阿姨一个人,她却清晰地听到了脚步声,以及一些其他的动静,就好像,屋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厉槿唯嗤笑了一声:“听你这意思,是那房子闹鬼?”

“大小姐,以防万一,在没调查清楚前,您还是先别回去住了吧。”程延青建议。

厉槿唯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程延青,你觉得,我像是怕鬼的人吗?在我眼里,人心,远比鬼更可怕。”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大小姐,我是担心,有偷窥狂或者一些更可怕的歹徒躲在那里,您一个人住,实在是不安全。”程延青说这话时,是有私心的。

他希望听到,厉槿唯说出让他留下陪她一起这种话。

然而,厉槿唯只冷冷地说了句:“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再怎么不堪一击,也不至于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程延青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以厉槿唯的自尊心,不允许任何人看不起她。

下午两点,飞机就抵达上海了。厉槿唯一下飞机,就直奔格瑞集团。

那些高层都知道厉总今天回国,早早便到总裁办公室等候。

而厉槿唯到集团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这几天收到的财务报表全甩在了副总裁陈国辉的脸上!

“我养你们这帮废物有什么用!”

陈国辉的脸都绿了,他好歹是她舅舅,她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脸?

但陈国辉就算再不甘心,现在也只能忍着。

霸气地将披在肩上的羊毛大衣一脱,厉槿唯坐下之后,冷厉的目光就扫过众人。

厉槿唯钟爱穿小黑裙,或是方领,或是V领,配上她的细腰长腿,再踩着高跟鞋,迈着腿走路时摇曳生辉,是男人眼中的性感尤物。

但此刻在场的这些高层,谁也不敢看她,全都低着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都杵着干什么?一个个的,都没脑子吗?”厉槿唯小嘴一张,吐出的话尖酸又刻薄。

众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喘一声。

厉槿唯冷着脸道:“负面消息不压下,是要留着过年吗?那些营销号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不知道拿钱堵住他们的嘴吗?”

“受害者是谁?报警的时候不知道第一时间联系对方吗?”

“花那么多钱请的负责人干什么吃的?关键时刻,受害者竟然找不到一个负责人,不得已才去报警?呵,你们可真行啊。”说到这儿,厉槿唯都气笑了。

众人面面相觑,见她不再绷着张脸,还以为她训完了。

结果刚松一口气,就见厉槿唯抓起一个玻璃杯狠狠地甩到他们脚下。

“所以,你们现在告诉我,你们这帮废物就是这么管理公司的吗?”

“啪”的一声脆响,玻璃杯摔得粉碎!

众人的心肝都是紧张一颤。

厉槿唯的呼吸逐渐急促,她感觉到心口一阵压迫,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握紧拳头,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绝不能在这种时候倒下……

接下来的时间,厉槿唯片刻也没有耽误。

等着她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厉槿唯忙到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今天的工作。

程延青送厉槿唯到格瑞酒店,他想送她到家门口,却被厉槿唯拒绝了。

程延青只好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厉槿唯清瘦的身影,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

3

厉槿唯进了电梯,就撑不住了。

她抓着扶手,呼吸急促,额头有冷汗滑下,嘴唇都白了。

她太累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全靠一丝意志在硬撑。

电梯到了顶楼,厉槿唯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顶楼上盖着一栋小洋房,充满了童话般的梦幻,有花园,有秋千,星星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为她照亮回家的路。

但推开门,屋内却是一片漆黑,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厉槿唯的眸底划过一丝难过的脆弱。

曾几何时,她还是爸妈捧在手里备受宠爱的小公主,是大哥最疼爱的妹妹。

可转眼间,她最爱的家人都离她而去了。

曾经那个温暖的幸福家庭,现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活着了……

身体越发疲惫,厉槿唯强撑着关上门。将玄关处的灯打开,厉槿唯便背靠着墙,慢慢滑落,坐在了地板上。

她太累了,就睡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沉重的眼帘再也撑不住,厉槿唯闭上眼睛,头缓缓垂下,便昏过去了。

室内昏暗漆黑,冷风从敞开的窗户里灌进来,被风刮起的窗帘发出“沙沙”的声响。

挂在墙壁上的古董钟,随着秒针的走动,发出缓慢而匀速的“嗒嗒”声。

“嗒!嗒!嗒……”

距离十二点整还有三秒钟。

“嗒!”

还有两秒。

“嗒!”

还有一秒。

“咚!咚!咚——”

十二点钟一到,古董钟准时报点,浑厚的钟声带着一种历史的厚度,余音绕梁,回荡在整个客厅里。

就在钟声停止的那一瞬间,仿佛窗外的风忽然静止了,被风吹动的窗帘也平静了下来,四周寂静得有些可怕。

而后,一阵脚步声,缓慢的,仿佛从远方传来。

“咚!咚……”

那是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步履不紧不慢,走路的人似乎在闲庭信步,从容不迫。

空灵,虚幻,如同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时空。

厉槿唯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昏迷的自己,被一道刺眼的白光给晃醒,她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到有道颀长的身影从那团白光里走了出来——

那一瞬,宛如天神降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干净的皮鞋,再往上,西装裤下的长腿笔直修长。

白衬衫的衣扣系得整整齐齐,挽起的袖子下则露出一截劲瘦白皙的手腕。

对方姿态很慵懒,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拎着西装外套,就随意地甩在身后搭着肩。

看不清长相,但不难看出,那是一个男人。

男人缓步朝她走来,尽管距离越来越近,但厉槿唯依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脸。

男人在她面前单膝蹲下,似在打量她。

而后,男人伸手探向她的额头,在触碰她之前,她听到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很温柔地说了句:“冒犯了。”

他修长白皙的手在她的额头触碰了一下,便很快收回了。他的手很温暖,梦里的这种触感十分真实。

但之后还发生了什么,厉槿唯就不知道了。

因为,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4

“大小姐,昨晚没睡好吗?”

程延青双手扶着方向盘,趁着等红绿灯的工夫,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厉槿唯的神色。

注意到她自从上车后,就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想不通,他这才出声询问。

厉槿唯没说话,此刻动了动脖子,又揉了揉发酸的肩膀。

她在想,自己怎么会在浴缸里睡了一夜?

昨晚她明明记得自己在玄关靠着墙坐下了,估计是睡着了,而即便是在半夜昏昏沉沉中醒来了,那也应该是回卧室去睡,怎么会进了浴室,还躺在了浴缸里?

厉槿唯当时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昨晚那个奇怪的梦。

另外,通过查看监控,发现昨晚除了她之外,没第二个人出现了。尤其是门口的监控,她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没有任何异常。虽然客厅的摄像头刚好出了故障,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足以证实,昨晚那奇幻的一幕,就是她在做梦。

“大小姐?”久久没得到回应,程延青再次出声询问。

厉槿唯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复而睁开,这才说道:“也就那样吧。”

闻言,程延青便没再过问了。

车子驶入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厉槿唯收起复杂的心绪,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推开车门下车,忽然有个人猛地冲了过来。

厉槿唯一惊,但好在反应快,将车门再次关上。

“厉小姐!厉小姐!”

男人情绪很激动,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他大声喊着,手用力拍打车窗,唾沫横飞,面目狰狞,像一只饿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发疯的饿狼。

程延青及时跑过来将男人压制住,停车场的保安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几个人一起将这癫狂的男人给拖走了。

那束玫瑰花早在程延青过来压制住男人的时候,就已经掉到地上了,被踩了好几次,花瓣撒了一地,破烂不堪,极为讽刺。

“大小姐,您没事吧?”程延青喘着粗气,心有余悸,走过来确定厉槿唯的安全。

厉槿唯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推开车门下车,沉着脸对程延青说:“这种事,我不希望再发生第二次。”

“我会处理的。”程延青脸色凝重,可见这件事的严重性。

但不知是不是“祸不单行”的缘故,平日遇不到的烦心事,今日接踵而来,那一道尖锐刻薄的谩骂声似乎巴不得让整个集团都听到——

“厉槿唯!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出来!”

正在总裁办公室里跟程延青讨论事情的厉槿唯听到声音,手中的钢笔被她当成了泄愤的工具,“啪”的一声被她狠狠摔到墙上,溅出的墨水在洁白的墙壁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痕迹。

总裁办公室外一阵吵闹。

没一会儿,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妇女闯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安以及一脸懊恼的夏妍。

夏妍是厉槿唯的秘书,发现拦不住,让陈夫人进来了。夏妍万分抱歉地对厉槿唯说:“厉总,对不起,我没拦住她……”

“谁敢拦我!”

厉槿唯还没说话,张宝珠就趾高气扬地开口了,二话不说指着厉槿唯就开骂:“厉槿唯,你还有没有家教了?陈国辉可是你舅舅,你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他的脸,你还是个人吗你?”

“张宝珠,谁允许你进我办公室的?”厉槿唯的语气冷到了极点。

张宝珠一听就更气了,但她关注的重点不是擅自闯厉槿唯办公室,而是厉槿唯竟然敢直呼她的姓名!

“我可是你舅妈!你不尊称我也就算了,竟然连名带姓地叫我?果然没家教!”

这话准确无误地踩到厉槿唯的雷点上了,厉槿唯的眼神瞬间就跟把刀似的,狠狠地扫向她。

对上厉槿唯的眼神,张宝珠的心里一阵发怵,心想这死丫头看人的眼神是越来越狠了,跟个疯子一样。

5

陈国辉是听到消息之后急匆匆赶来的,发现自家老婆口无遮拦说错话了,他赶紧小心翼翼地对厉槿唯赔笑讨好,表示他现在就把人带走。

张宝珠被陈国辉拉走的时候还很不满地说:“你怕她做什么?你可是她舅舅,她没爸妈教,你这个当舅舅的就更该管教她了!”

“你给我闭嘴吧!”

夫妇俩很快走远,总裁办公室里静悄悄的,死一般寂静。

夏妍跟程延青都没有贸然说话,但余光时刻注意着厉槿唯的动静。

厉槿唯的拳头都握紧了,青筋暴起,呼吸很急促。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滚,她捂住嘴,蓦地站起来冲进了洗手间。

“砰”的一声,门重重关上。

厉槿唯趴在洗手台上一阵干呕,水龙头拧开,掩盖她干呕的声音。

程延青着急地在外面敲门:“大小姐,您没事吧?”

夏妍也很紧张,两人在洗手间门外等了许久,才看到厉槿唯苍白着一张脸走出来。

“厉总,您还好吗?”夏妍担心地问。

“死不了。”厉槿唯有些不耐烦,冷着脸吩咐夏妍,“这里的空气让我感到恶心,叫保洁过来,我不想在办公室里闻到那女人身上的一丁点儿味道。”

“我马上去!”

夏妍赶紧去办。

这办公室厉槿唯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让程延青送她回去。

厉槿唯回到格瑞酒店,依然没让程延青跟着,一个人上了顶楼。

回到家,在玄关蹬掉高跟鞋,厉槿唯赤着脚进客厅,疲惫地往沙发上一躺,仿佛如释重负,她闭上眼睛,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但没给她多少休息的时间,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有人按门铃。

她抬眸看了眼显示屏,站在门口的是酒店客房服务员,尽管有些烦躁,但她还是起身去开了门。

服务员是将早上拿去换洗的衣物送过来,同时还递上了一张纸条。

“这是什么?”厉槿唯瞥了纸条一眼,没有接。

服务员说:“这是从您的衣服上掉出来的,怕是重要的东西,我们不敢扔。”

从她衣服上掉出来的?

厉槿唯再次审视那张纸条,准确地说是便笺,浅绿色的竹兰花纹,可以看出使用这张便笺的主人品位很高雅。

纸条被折了一道,不打开的话,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厉槿唯最后还是把纸条接过来了。

服务员离开之后,厉槿唯回到客厅坐下,打开纸条,就看到上面写着一句话:

昨晚睡得可安好?若醒了,麻烦给我打个电话。

落款处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以及一个男人的名字。

傅亦卿。

厉槿唯的脑子瞬间“嗡”地响了起来,脑海里浮现昨晚梦里从一道刺眼的白光里走出来的神秘男人。

那,不是梦!

厉槿唯回过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照着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她要知道,这个叫傅亦卿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

6

“嗡嗡嗡——”

搁在桌上的手机发出声响,钢笔在纸张上书写的窸窣声随之停止,而后,一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去。

将手机拿起,滑动屏幕,贴到耳边后,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发出了一个音节:“喂?”

电话那边的人不知说了什么,男人很认真地听着,他嘴角弯起,适时地给出回应:“嗯,好的,明白了。”

在电脑前输入病人档案的黎致听到动静,长腿一蹬,办公椅往后滑出几厘米。

他慵懒地靠着椅背,一只手还握着鼠标。见傅亦卿已经挂了电话,黎致看了傅亦卿手里那部智能手机一眼,忍不住调侃了句:“我说傅医生,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拿这种老人机呀?”

傅亦卿不慌不忙地将剩下的病历写完,套上笔盖,将笔收回笔筒里,他才笑着回了一句:“还是智能手机拿着顺手。”

黎致见他作势要离开,这才问他:“话说,谁打来的电话?”

“林主任打来的。”说话间,傅亦卿已经将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取下,有条不紊地穿上。

他缓缓道:“中国医学最新周刊想必你已经看过了,新型疾病的起源与病变史是一门课题,林主任为了研究,可谓是煞费苦心,这不,将如意算盘打到我身上来了。”

黎致听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谁让你傅医生是咱们医院年轻医生中的招牌啊,不仅是临床,科研也是强项,林主任不逮你逮谁?”

“新型疾病的起源算起来也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要想达到林主任的预期,除非是穿越时空,回到过去,找出患上新型疾病的第一个病人,仔细研究观察,否则,很难达到。”这种玩笑话说出口,傅亦卿都忍不住摇头失笑。

黎致在一旁附和:“你都这么说了,可想而知这项研究有多艰难,不过林主任敢那么想,还是因为你能力够强。你也说了,是很难达到,也就是说你还是能做到的。傅医生,林主任对你期望很高,你可得加油哦。”黎致给他做了一个加油鼓劲的手势,满满的幸灾乐祸。

黎致不说还好,这一说,傅亦卿停下系扣子的动作,抬头看他:“我说黎医生,你若将你平时交女朋友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你进步的速度一定飞快。”

“哎呀,工作归工作,享受生活也很重要嘛。”黎致插科打诨,拒绝内卷。

说着,他还反过来戏谑了傅亦卿一句:“倒是你,万年老光棍一个,要说你长得丑也就算了,偏偏你长了这么一张美人脸,啧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知道伤了多少女人的心。”

傅亦卿没附和黎致的玩笑话,此刻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看,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黎致总算察觉到不对,忐忑地问道:“你干吗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前段时间我出差,你在我家借住了几天,你有带女人去过,对吧?”傅亦卿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在阐述。

黎致头疼:“兄弟,这都过去多久了,而且,我也花大价钱请最好的家政公司把你的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你怎么还跟我提这事啊?”

黎致还以为傅亦卿是在跟他翻旧账,顿时倍感委屈。

傅亦卿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黎致反应别这么大,他从容不迫道:“我的意思是,你带过来的女友,知道门锁密码对吧?”

“什么意思?那女人去你家了?”

黎致这时总算反应过来了,难怪傅亦卿会突然提起这事,原来是那女人还不肯承认跟他分手的事实,还在纠缠他。而且因为不知道他已经搬走的缘故,还擅自去傅亦卿的家里等他。

黎致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傅亦卿点头,如实说:“嗯,昨晚下班一回家,就看到一个女人昏倒在走廊上。”

7

“您拨打的号码有误,请查证后再拨……”

这是厉槿唯将电话打过去后,等了一会儿收到的回复。冷冰冰的机械女声传入耳中,厉槿唯的眉头就是一皱。

她原以为是自己情急之下拨错了,结果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串电话号码有十二位数字。

多了一个数字,这电话能打通才怪。

厉槿唯的脸色十分难看,这张纸条的出现,直接证实了她昨晚看到的那一幕不是梦。

她昏睡过去后发生了什么?她又怎么会在浴缸里醒来?

光是这么一想,厉槿唯就觉得呼吸困难,微颤的指尖都泛白了。

不管对方留下纸条是为了挑衅,还是出于别的目的,厉槿唯都绝不会善罢甘休。

只是,这一下午折腾下来,厉槿唯依然毫无收获。监控她找人过来查过,也重新将故障的摄像头修好了,但昨晚的画面是看不到了。

厉槿唯为此已经做好了彻夜不眠的打算。

她相信,那男人一定会再次出现!

晚上十点。

正在客厅守着的厉槿唯听到外面有动静,是脚步声。

原有些疲惫昏睡的厉槿唯瞬间清醒!

但透过监控一看,发现来者并不是她在等的人……

赵溪一下班就过来找厉槿唯了,因此身上还穿着职业西装,脚上踩着高跟鞋,利落而又干练。

或许是常年在法院打官司的缘故,让她温婉大气的气质中透着一丝凌厉冷锐的攻击力。

赵溪走到门口,刚准备按门铃,谁料还没按下,门就先一步打开了。

赵溪顿了一下。

看着眼前这个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姑娘,赵溪笑了笑,举起手里的一瓶红酒,说:“要喝一杯吗?”

两人没进屋,就在外面坐下了。

厉槿唯披着一件羊毛毯,手里摇晃着高脚杯,显得漫不经心。

厉槿唯抿了口红酒,尽管医生叮嘱过,她不能再沾酒,但她身为一个集团总裁,不可能没有应酬,有应酬,就得喝酒,只是喝多喝少的问题。

赵溪来找她没什么事,只是知道她回国,过来找她聊聊天,问她这半年在国外玩得是否开心。

赵溪并不知道她出国是为了治病,更不知道她身体出了严重的问题,以为她这半年真的是去玩了。

厉槿唯也没有否认,随口说了句玩得很开心。

然后,就无话可说了。

赵溪盯着厉槿唯看了很久,曾经娇纵明艳的大小姐,如今会孤僻冷漠到这种程度,显然厉家这几年的变故,对她造成的打击太大了。

先是最宠爱她的大哥离世,后父母因故身亡,曾经那个温暖幸福的家,如今,只剩下她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赵溪见厉槿唯一直没有主动跟她说话就知道,厉槿唯是不太想见到她的。

因为,她是她大哥的女朋友,甚至差一点,她就是她大嫂了。

是见人思人也好,是愧疚不敢面对她也罢,赵溪都会坚持过来看厉槿唯。她会一直把厉槿唯当自己的妹妹对待,她会代替她大哥照顾保护这个妹妹的。

赵溪是临近十一点的时候离开的。

厉槿唯因为赵溪的到来,回忆起了不好的往事,扰乱了心绪。她又从酒柜里提了几瓶酒出来,一个人坐在外面,静静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厉槿唯最后意识都不太清醒了,昏昏沉沉的,直到十二点整,钟声准时敲响,厉槿唯才感觉清醒了一点。

就在她起身准备回屋睡觉的时候,她一个余光从窗户扫过,那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直冲脑门。

厉槿唯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有人!

她的家里出现了一个男人!

此刻就站在窗户边,正拿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只手还拿着手机,不知在跟谁说什么,身上穿着棉质柔软的睡衣,衬托得他整个人都很柔和。

但厉槿唯只觉得可怕!

这个男人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住”在她家里的?

甚至敢在她还在场的时候,旁若无人地去洗漱,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8

傅亦卿刚洗漱完出来,就接到快递电话,是他半个小时前下的订单送到了,让他到门外去接。

傅亦卿挂了电话之后,将毛巾往肩上一搭,就开门出去了。

而就在他打开门的一刹那,另一边的厉槿唯也同时推开了门!

傅亦卿闲庭信步,慢条斯理。

厉槿唯醉意微醺,跌跌撞撞!

然而,一个走出去,一个跑进来。

双方擦肩而过,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谁。

仿佛,不存在同一个空间里……

傅亦卿住在一栋独立的庭院式别墅楼里,门外是一条铺了格子砖的小道,两边围着隔栏,一边种植花草,一边是铺了草圃的田园地。

左边的位置还搭着一座亭台,倚傍着一棵茂盛的红豆树,树下有秋千,还有一张藤木摇椅。夏日在这样的氛围下乘凉,别有一番风味。

傅亦卿刚走出门,空运机就从头顶盘旋着落下来了。

用空运机运输包裹已经流行很多年了,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的生活越来越便利,效率越来越高。

据说,空运机创始人的灵感来源是几十年前的防疫时期。

如今防疫早已结束,但伴随而来的是更多的疾病与灾难,庆幸的是,祖国强大,依然让人民过着安稳的日子。

傅亦卿收到包裹后,在电子显示屏上签名。

而这一边的厉槿唯跑进屋后,找了一圈,愣是没找到那男人的踪影。

厉槿唯呼吸急促,紧紧握着手机,已经准备报警了。

但她很是不解,自己分明是在发现男人的第一时间就跑进来了,算准那男人躲不掉。

然而,他就在她眼皮底下消失了!

客厅里静悄悄的,此刻只有厉槿唯沉重的呼吸声。

要知道,她喝了酒,浑身软绵绵不说,还没半点儿力气,这么一折腾,脑袋都蒙了。

她只觉得头晕目眩。

忽然,她脚步一个踉跄,几乎就要朝结实的地板上重重摔下去。

厉槿唯都放弃挣扎了,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倒是腰间陡然一紧,一只强而有力的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将她给搂住了。

一股沁人心脾的沐浴露清香涌入鼻间,掺杂着男人身上清冽独特的荷尔蒙。这种陌生的气息,让厉槿唯一下子清醒过来!

厉槿唯的瞳孔瞬间蓦地一缩,她猛地转头,就对上一个男人清俊好看的眉眼。

男人距离她很近,近到厉槿唯一抬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啪!”

那一耳光很响亮,不等对方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厉槿唯又一把擒住他的上臂,弓腰,内向侧屈膝,利用支点,猛然发力!

厉槿唯给了对方一个狠狠的过肩摔!

傅亦卿的后脑勺磕到地板的时候,微微发出了一声闷哼。

没想到啊,他傅亦卿也会有这一天。

厉槿唯持续出招压制住对方之后,自己就先撑不住地喘起气来了,脸色更是惨白如纸。

她本就没力气,刚才的爆发力全靠求生的本能,促使她作出了拼死一搏的抵抗。

现在恶心想吐,头昏脑涨,眩晕间,厉槿唯险些又要昏过去。

“闭上眼睛,深呼吸。”

傅亦卿揉着发酸的肩膀坐起来指导她,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厉槿唯警惕的目光依然直勾勾盯着他。深呼吸间,厉槿唯沉声质问他:“你是什么人?”

傅亦卿觉得有些冤枉,这小姑娘两次闯进他家里,他救了她两次,她对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还有,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怎么悄无声息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9

傅亦卿取了包裹一进来,就看到她一个人站在走廊摇摇欲坠,当即脸色一变,本能地就上前接住她。

谁料,她竟然“恩将仇报”了。

“你来找黎致吗?”傅亦卿反问她。

厉槿唯喘着气,冷着脸说:“谁是黎致?”

“嗯?”这下,轮到傅亦卿疑惑了。

“嗡嗡嗡——”

手机在这时刚好响起,傅亦卿看了一眼,正好,说曹操,曹操到。

傅亦卿先接了电话,还没开口,就听电话那端的黎致说:“我说傅医生,你不是在开我玩笑吧?那女人昨晚在夜店蹦跶了一整夜,嗨得不得了,哪有工夫惦记我啊。”

傅亦卿沉默了两秒,才问了句:“你到底,有几个前女友?”

“我前女友确实多得数不清,但带去你家的就那一个,金头发的性感美妞,身材很热辣。说起来,要不是她掉了根头发在你沙发上,你也不会发现我带女人去你家了。”

金头发?性感?热辣?

捕捉到这些关键词,傅亦卿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小姑娘身上。

长发乌黑,长相既清冷又美艳,瞳孔很黑,宛如一颗黑钻,耀眼夺目,身材高挑,腰肢纤细,穿着一件方领的宫廷式复古小黑裙,白皙的皮肤细腻又光滑。

这妥妥的贵气高冷千金大小姐气质,怎么看也跟黎致口中的性感金发美女扯不到一块儿。

既然不是黎致的前女友,那么这小姑娘是怎么进到他家里来的?

傅亦卿挂了电话,看着眼前的女人。半晌,他才问:“你是谁?怎么会到我家里来?”

听到他这个问题的时候,厉槿唯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他家?

呵,开什么玩笑!

厉槿唯板着脸,一字一句,很用力地说:“这里,是、我、家!”

“你家?”

傅亦卿环顾四周,脚下是实木地板,走廊摆放着熟悉的柜子与古董花瓶,玄关处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用水墨绘制的木槿花画像,奢侈高雅中透着一丝低调,可不正是他家吗?

傅亦卿刚想再次告诉她,就看到她已经站起来,并且往后退去。

而在她的身后,是摆放在柜子上的花瓶。

“小心!”

傅亦卿立即出声提醒她,但还是迟了,她已经靠过去了。

然而,就在傅亦卿以为她会撞到柜子,并不小心将花瓶推倒摔得破碎的时候,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这女人的身体竟然融入柜子里去了!

不对,准确地说,她就像一个鬼魂一样,根本没碰到柜子!

傅亦卿提醒厉槿唯的时候,厉槿唯往后看了,她所在的位置是客厅,身后空旷得很,要小心什么?

结果一回头,就发现这男人用一种很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是很诧异。

“你先不要动!”

傅亦卿忽然起身就要去抓厉槿唯的手,厉槿唯当然不是那种会傻傻站着不动的主。扫了眼茶几,厉槿唯抓起桌上的纸巾盒就朝他扔了过去!

傅亦卿抬手去接。

傅亦卿是有信心能抓住的,他也确实看到纸巾盒要落到他手上了。

然而,纸巾盒还是掉到地上了。

不是傅亦卿没接住,而是纸巾盒“穿”过他的掌心后,又“穿”过他的身体,然后落到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的两人,毫无悬念地,都愣住了。

10

“你是人还是鬼?”

“你是什么人?”

两人异口同声,同时开口旋即又同时沉默。

最后还是傅亦卿先说:“我还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

“我没有进你家,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栋房子是我的,这里除了我,谁也不可能擅自进来。”厉槿唯言之凿凿。

傅亦卿逐渐感觉到不对,他摸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厉槿唯,然后说了句:“这里是走廊。”

“你说什么?”厉槿唯皱眉头,她所在的位置,分明是客厅。

“跟你那边不一样对吗?”傅亦卿透过她的表情,看出她心里所想,而后指了一个方向说,“这个位置,是厨房。”

厉槿唯表情古怪,但还是说道:“那是我的浴室。”

傅亦卿的笑容逐渐明朗,他开始跟她对其他细节。

“这里是我的书房。”

“卧室。”

“那这个区域呢?这里是我的客厅。”

“衣帽间。”

一番对比下来后,傅亦卿发现了,他们其实都在自己家里。

只是,两个空间重叠了而已。

“空间重叠?”

厉槿唯还没听说过这种谬论,但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出现,却让她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她现在确实处于一件离奇的事件中。

傅亦卿笑着跟她解释:“两个空间重叠的意思是,我们都处在各自的空间维度里,只是两条原本毫不相干的直线,忽然重叠到了一起,从表面上看,并成了一条。”

“所以,你的意思是,除了能看见对方之外,我们的生活还是正常的?”厉槿唯也不傻,能听懂他的意思,很快就作出了自己的理解。

傅亦卿点点头:“是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可能是最近在做关于时空的实验,导致出了偏差吧,最近的新闻有报道,我想,你应该也听说了。”

“我怎么不知道有这种新闻?”厉槿唯忽然有一种跟不上时代的感觉。

而且,倘若国家真有在做什么关于时空的实验,她的安雀公寓爆出的新闻还会被推上热搜吗?

“关于时空的存在,科学家在2053年就有所发现了,当时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研究了近二十年,最近才有新进展,你真的毫不知情?”傅亦卿很是怀疑。

因为换句话说,这种事,是个中国人都知道。

如果刚才的空间重叠只是让厉槿唯感到有一点点惊讶的话,那傅亦卿现在这番话,则是直接刷新了厉槿唯的认知了。

一阵沉默过后,厉槿唯开口:“你说,你在哪一年?”

“2075年,难道你不是?”傅亦卿听到她问起,就猜出他们不是在同一个时空了。

厉槿唯只觉得口干舌燥,她咽了咽口水,才说道:“我在2023年。”

2023年?傅亦卿忍不住笑了。

看来,他们不是空间重叠,而是两个时空,重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