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大妖司
王和又草草看了剩下两人的回忆。
第四位，大罗三千六百四十年，高云彬。
让王和惊讶地是，他居然是老皇帝的一个小儿子。
时隔三十年，新司务的面孔王和就很熟悉了。这才是老司务年轻时的脸。
占天司自从在第三位卜天子被抓住把柄后，此后办事愈发死板。雷打不动的十年一卜，第一个月知会本人，第二个奏陈老皇帝，第三个月上交无字旨。
高云彬在知道自己是卜天子后的第一时间，就上奏给了自己的父皇，表达自己没有不臣之心，愿意竭力辅佐父亲。
他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个多月，也没等到老皇帝的答复。
等到新的袁司务把无字旨带给他后，他再次上奏，只等来四个字：好自为之。
不知道高云彬是怎么理解老皇帝的回复的。
他痛哭流涕，把这第四封无字旨写成了一段滑稽的请罪书，表达了这个他对父皇的拳拳孝心，最后自己寻了一尺白绫，自戕了。
王和看后，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第五位卜天子，也是个京中望族子弟，名唤冯尘。
他在得知这自己的身份后，自觉人生无望，也学着第四位高云彬，上书表达自己并无觊觎之意。
之后的一个月，他骑马北上，去了长州郡的茫茫大山中，以垂钓为乐，意在表明自己寄情山水，无心于神器。
不知道是老皇帝的人没找到他，还是老皇帝对他还有些宽恕之意，在占天司司务奏上本年的卜天子后，冯尘又逍遥地过了一个月隐士日子。
直到老司务把无字旨带到，冯尘仍在山间溪流旁钓鱼，既没有修炼心经，也没有思考怎么写旨。
老司务和他讲明了无字旨的用途后，他当即在上边写下一行字：“某自愿禅位于当今圣上”。
可笑的是，这封旨写就的当晚，一队太监就在一个蒙面道士的带领下进了山，把睡梦中的冯尘乱刀砍死了。
王和心想，人家老皇帝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放过，怎么容得下你一个异姓的卜天子？
从这两个卜天子的遭遇来看，求和的路子当然是行不通的。
因为无论怎样说，卜天子才是“合规矩”的下一任天子，对老皇帝始终是一个大的威胁。
这三位卜天子的记忆，也都有一点白色的道韵浮出。王和如今猜测，这玩意像是和炁有关。
最给王和启发的，还是陈不剑的序，和文战父子的半张旨。
他现在心中有了一个隐约的想法，但是还在琢磨当中。
等枭妈妈叼着几个脑袋回来，出乎她的意料，王和居然主动把承影剑收起来了。
“回来了？我们走吧。”他主动说道。
枭妈妈觉得奇怪，眼前这脑袋好像有些气质上的变化，它却说不上来。
青年那本来彷徨的眼神里，似是多了一层决绝。
它把新叼的脑袋放在雏鸮的旁边，接着长啼一声，抓起王和，飞入了无边黑暗里。
从这样的高度鸟瞰整个封妖界，王和才算是勉勉强强理解了这边的地形。
层叠的山峦峡谷彼此连接，绕成了一圈硕大的山脉环。妖人塔隐约在这个圆环的北边，而枭妈妈此时正带着他向圆环正中飞去。
那是一处广阔平坦的高原。
王和瞳孔一缩，他远远地看到了沈王爷。
那高原的正中垒了个大石台子，沈王爷就站在这台子上。周围挂了一排明亮的灯笼，中间是一个宽大的石槽，里面空空如也。
台下则没有挂灯笼，只有一根根高大的石柱，其中隐约可见几个巨大的身影。
枭妈妈并没有直接把他带到沈王爷那儿，而是在远远地停在了石台底下，处在两根柱子之间。几只小些的鸮落在它周围。
王和看到，左边有一只庞大的野猪妖，右边则是一只巨大的伶鼬，想来是符公公了。
枭妈妈把王和随意地放在脚边，高傲地挺起胸膛，也不和旁边的两个大妖打招呼。
沈王爷青面獠牙的脸环顾一圈。
“还有半个时辰。十大妖司，都到齐了？”
“差不多了，王爷。”一个狗差在一旁回话了。
沈王爷清了清嗓子。
“这是今年第三次庚申，诸位想来已经盼得很久了。众所周知，今天正巧还是望日，恐怕收获不会少。”
“下面，便各论功劳！”
“狐司！”
沈王爷这边喝道，就见一只穿着官服的红狐狸上前，道：“狐司新剥皮二百三十匹。”
“少了！”沈王爷冷冷道。
那狐狸支支吾吾地：“现在已经不是春天了，小狐狸养大也要时间的。”
沈王爷道：“没有就是没有，何必啰嗦。狼司！”
狐狸怏怏退下，狼差弓着身子上前：“新练了一百五十六只狼兵。”
沈王爷道：“那死的呢？”
狼差也支支吾吾起来：“一百一十七只。”
沈王爷冷哼一声：“怎么死了这么多？”
狼差道：“那些人大都是干了恶事的，很难调教！不小心便下手重了。”
沈王爷道：“蠢！”
“蜘蛛司！”
一只毛绒绒的大黑蛛，没有化成人相：“一切照常。”
沈王爷点点头，没有多问。
“猪司！”
一只金皮猪走到台子上：“王爷，咱们这月可是兢兢业业。新化成的猪有二十三头。”
沈王爷道：“这也算兢兢业业？你们管得杂，这两月死掉的人有多少？”
金猪一下子怂了，嗫嚅道：“王爷，人也不是我们猪司杀的。”
沈王爷道：“别废话。”
金猪道：“有八十来个不小心死了的。”
沈王爷的嗓音一下子大了几个量级：“八十来个？在这底下，只要脑袋没事，也不至于死！”
金猪指着狼司那边：“他们狼司的人不守规矩，天天在林子里蹲落单的，不小心便把人脑袋也吃了。”
狼司的方向，响起一片狼嚎声，给金猪吓得一哆嗦。
王和看到那边的巨大影子动了。
一只刀疤脸的大狼，此时向前探出了头，被灯笼照出了脸，正狠狠地看着那只金猪。
“王爷，这猪说话不老实。您明辨。”
沈王爷好像不是很怕这狼妖，和他对视了几秒。
接着，王和看到自己左边山一样的影子也动了起来，一只巨大的野猪头，长着獠牙，和那大狼妖道：“猪司的猪办事，向来公正！”
狼妖嗤笑了一声，刚要说什么，便听到沈王爷喝道：“都消停点。闹事者，剔除资格。”
两个大妖不甘地缩回了身子。
“鼬司！”
一只小伶鼬窜出去，细声细气的：“爷爷说，新制了五百来张符。”
沈王爷道：“有些少了。而且，前一批里，能用的符只占了七成。”
小伶鼬眨眨眼，窜了下去。
……
王和看着妖来妖往，像是人总结汇报工作一样，不免感觉有些荒唐。
忽然，他错愕地看到身旁的阴影流动起来，然后像墨汁一样隆起，最后居然变成了一个人。
他下巴上有三寸白胡子，袍子左边绣着金灿灿的日，右边绣着银晃晃的月，脚上的靴子踏着龙飞凤舞的云纹。
老司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