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妖丹
约谈当然是在会客堂，由二十四品大执事之一的迎宾长老主持礼节。
真清派远在大罗的西北，除了吕家商队，几乎没有其他门派和门中往来；至于圣妖司，当然也只能派些小妖过来走个过场。
因此，这位迎宾尤长老，一年到头也主持不到几次仪式，至于门中讲经讲法，通常也与他没有关系。
众人围在门口，十来双眼睛落在尤长老身上，似乎把他看紧张了。
他口中说的话屡屡卡住，整得吕家那中年人和方丈都只能尴尬地站着。
随着迎宾尤长老第七次卡词儿，“会，会——”
方丈拂尘一甩，道：“罢了！都是熟人，不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仲期，吕家几位，诸位长老，里边请。”
尤长老尴尬地理了理衣服。
“他们还挺熟悉？”王和看着方丈和那位吕家的中年人谈笑风生，也不禁觉得奇怪。
“你不知道么？方丈本就是吕家人，只不过是旁系出身，和本家关系比较远。”
赵长老在王和耳边悄悄道。
“啊？”
王和心底缓缓冒出一个问号来。
如果方丈也是吕家人，这真清派……？
这一回倒也没让二十五位长老一齐过来，只来了七八个长老，都是些熟面孔，什么何长老，监院，都管。
王和看到监院也在，心中生出一点疑惑。
这位不该和都管一起下山，处理他俗务堂的事情去了？
一千来件事情，就算是神仙，七天也干不完吧。
众人连续落座，这会客堂也不大，只摆了三清像，几个八仙桌，上面摆了些朴素的瓜果，门童忙着端茶送水，场面热闹中又带着些冷清。
人多，说话的人却很少。
几个长老只是看着吕仲期，而吕仲期也不急于说话，磕起了瓜子儿，堂中一时间只剩下他嘴里咔擦的声响。
王和从来没在方丈脸上见过这么热情的笑容，好似是瞧见了财神爷一般，不过笑得也不是那么坦诚，总有一丝的做作在里边。
王和在心里叹了口气。你矜持点啊，方丈。
还是监院率先开了口，解答了王和心底的疑惑：
“这山下的百姓都说，吕家的驼铃比真清山老道士的三清铃都好使，声音一响，妖怪就都跑了。这一番你们正巧来，可是解了真清派的燃眉之急。”
吕仲期摆摆手道：“哪里的话，大家都不容易。”
方丈见有人起了话头，这时候也开口道：“仲期啊，鼠半仙那儿，最近有什么风闻吗？”
吕仲期摇摇头：“我也刚回郡里几天，还没去圣妖司那儿看看。我从方明远那儿经过了一下，这老家伙，也像你们修行的，这两年倒是越来越神气了。他还是想着让你们东迁？”
方丈点点头：“我也正为这事情愁呢。东迁不是小事。”
门外响起沉重的脚步声，王和转头看过去，看到朱长老从堂后的门探出了身子，冷冷地看了吕仲期一眼。
吕仲期刚把一粒瓜子儿放到嘴边，这时瞥见了朱长老，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那粒瓜子儿也顺势掉到了地上。
他愕然道：“这位怎么还在真清派呢？”
方丈没有接话，也看向了朱长老。
朱长老道：“怎么，你都还活得好好的，不许我在么？这回怎么来的变成你了？”
吕仲期脸上阴晴不定，最后居然勉强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大哥自然有他要做的事情。朱清明，鼠半仙上半年就说了，让你规矩点，别不知道死活。”
“这句话，彼此彼此吧！”
朱长老撂下一句冷森森的话，也没有进堂，就那么走了。
留下一群长老，捋胡子的捋胡子，看地板的看地板。
见朱长老走了，吕仲期才松了口气，道：“叔公，你怎么还把这头猪留在这儿？”
“老方丈留的他，我赶他走也不好。前段时间，门中可是出了点乱子。”
“哦？说来听听。”
“门中出了个妖伥。是个弟子。家在山下，我们去的时候，他家里人已经自缢了。”
方丈沉声道。
吕仲期眯上眼，食指轻轻敲着桌子，半晌默不作声，最后才缓缓开口：
“确定是妖丹吗？”
方丈拂尘一甩，他袖中一个玉瓶飘出来，妖丹自行飞出，被吕仲期一把接了过去。
他呼吸像是停了片刻，沙哑着道：
“鼠妖。”
这也能用肉眼瞧出来？
王和有些诧异。
他一只手捂住右眼，神灵眼轻轻一开，透过指缝看去。
那妖丹就是普普通通的一颗大丸子，在神灵眼下透出一股深黑，不时飘出些黑乎乎的气。
仅凭这个就能瞧出来是鼠妖的妖丹？
方丈也是有些不太确定的样子。
“可以看看吗？”
吕仲期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他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随后，王和看到他捂住小腹，五指用力一攥，嘴里居然冒出一阵黑烟，然后也呕出一粒黑色的大丸来。
他一手一个，把两颗黑丹放在一起。
“你瞧，这岂不是同出一源？”
王和透过神灵眼，果然瞧见这两颗妖丹上的煞气很是相像。
可是他接着便反应过来，这第二粒妖丹是这吕仲期直接吐出来的！
王和心下大惊，身体本能地后仰，口中喝道：
“妖伥！”
可是几个长老神色如常，没有流露出一点对这吕家妖伥的敌意，倒是有些惊讶地看了王和一眼。
方丈对王和摇头道：“不必惊慌。”
王和心想，方丈你那天骂妖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口气。
“这位弟子是谁？像是生面孔啊。小后生，这儿是长老谈话，弟子可别乱来插嘴。”
吕仲期对王和的诧异无动于衷，把妖丹重新塞进了嘴里。
他吞下妖丹时，好似在咽下一颗硕大的斯诺克台球，瘦削的脖子高高鼓起来一个大包，随着喉结一滚，大包咕嘟一下滑下了肚子。
王和差点以为他要把自己噎死。
可惜，令王和失望的是，吕仲期干呕了两声，捂着肚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那口口水像墨一样浓稠深黑，从上面蒸发出灰黑一样的煞气。随着方丈拂尘一摆，那点煞气行消解而去。
“他是方郡守请来的挂名长老，暂时在我门中寄住。”
“又是方明远？你不是向来和他不对付？”
方丈扬了扬眉，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对着王和道：“这位是吕家吕仲期。”
吕仲期对着王和微微一笑：“吕仲期，吕家的老二。”
“在下不同。”王和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吕仲期把手掌在身前摊开，王和还以为他要和自己握手，正寻思着这边不都是抱拳行礼么？
随后便见到这吕老二手腕一翻，一块金子居然就在手里凭空变了出来。
“不同长老，一点见面礼。”
吕仲期含笑，好奇地打量着王和，这个商人蛇信子一样的眼神让王和浑身不舒服，简直像是在——舔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