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神通何用，消业无门

片刻前，弥真入定。

随着禅功运起，他的五感被无限放大，这是穿越前无法想象的体验。

而意识，反而逐渐从敏锐的肉身中抽离出来，潜向更深层。

窍穴。

经脉。

气海……

还不够。弥真的意识不自觉地要找到更深刻的底层逻辑，搜寻到那来自世界之外的力量。

仿佛穿过重重迷离的洞天，他感到自身呼啸着坠落，虚影飞掠、闪烁，直到再也无法维持意识对自我认知的形状——

胶片熔断。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化为无形，光影如万花筒般流离在意识四周，时而碰撞破碎，时而分散成道道彩霞。

【参摩厄宝殿，悟业障菩提】

“首次观想‘摩厄宝殿’曼荼罗，反律神通机制已激活。”

相关的知识好似一盏灯，霎时间在心头通明。

原来，这些从上下四方包围着自己，轮转不休，片刻也不停息的每一片万华镜，就是一份有待他去修习、明悟、握持的神通。

千千万万，如大河沙数。

意识从纷繁复杂的琉璃镜片上扫过去，它们的名字纷纷现于脑海：

窥魂夺魄。

欲海无边。

妄执归心。

魔器真炼。

妖言点津。

刑狱罚骨。

……

如果现在弥真有形体，他的脸上一定是苦笑：这些神通本领的大名，怎么看，都和正人君子扯不上半毛钱关系吧？

进一步细看，神通的大名旁边，还标注着解锁所需要的非道值。

比如，这个弥真十分好奇的“窥魂夺魄”，竟然需要耗费800非道值才能解锁，而看起来十分有用的“魔器真炼”，更是一口气向他索要1500非道值。

好家伙……我得做多大的恶才消费得起。

弥真尝试了一下，似乎不能分期支付。

这些神通的作用，也许比单纯的修为提升更重要。弥真暗道。毕竟，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实在过于浅薄，这天下之大，终有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人，却并非人人都够和自己一样掌握反律神通。

弥真把重要的信息记下，然后慢慢从意识世界抽身而去。一切宛如潮水退下，弥真从入定中醒来。

暖意洋洋，周身百骸舒畅无比，连入定前那股饥饿辛劳之感，都退潮般消失不见。

原来这老和尚真有善意，身受重伤，却还为自己渡化疗伤？

弥真心里，对这个世界的禅门多了一分好感。

然而，他的心情马上急剧冷却。

他看见了苦定禅师的尸体！

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那阵森森的佛偈又传来：

【轮回意何在，求道因何来】

【但为长生故，不辨魔罗海】

“破杀生戒、妄行戒。师门尊长，践若草芥，共获得非道值513。”

竟然是自己害死了苦定禅师？

弥真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苦定禅师是为自己疗伤，力尽身亡，不至于算他破戒如此严重；难道，是自己刚穿越到这个世界，对练功之事还不通晓，无意之间，竟然导致苦定禅师丧命？

他倒不介意死了一个老和尚，但，想要在这乱世中生存，没有师门庇佑，实在寸步难行。如果让外人知道，弥真竟然对师门长老痛下杀手，那他必然会陷入正派诸门的追杀通缉，到那时，弥真就只能去找本是仇敌的邪魔外道同流合污了。

弥真惊疑不定，想要站起身来，一时使力不均，竟然直接窜上房梁，哗啦啦撞下一大片破瓦。

站稳脚跟，闭目运气，弥真吃惊更甚。

他只觉那藏虚气海之中，隐隐有一片不净不污、难解难分的所在，凝练天地道精，充实百脉千窍，正是修真者梦寐以求的飞升之根基。

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突破炼气境，将修为提升至筑基境！

弥真嘴巴张得很大。

自己明明没有炼化半点非道值，那……这份凭空而来的修为，到底是何故？

就在此时，听见异响的门外众人闯将进来。

“师伯祖！”

弥性满脸悲痛，扑到老僧尸首前痛哭。

“好你个小沙弥，从实招来，是不是妖魔的奸细，指使你来加害我正道高僧！”

苍宿子怒火中烧，死死盯着弥真，只要眼前这个青年僧人言出不逊，立马就要取了他性命。

弥真实在不愿和这荒村里那么多人闹翻。

瞬息之间，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

——只要一心明悟，离相见真，灵台自然清明！

“苦定长老！你何苦为了救我，竭尽真气，以至于圆寂啊！”

眼泪来得有些勉强。

弥真俯首拜倒，用宽大的僧袍藏住他脸上有点刻意的泪痕。

没办法，谁让自己穿越前不是演艺专业出身呢？

【真言不真，虚妄何故】

“破诳语戒。尊长灵堂，不吐诚心，获得非道值10。”

……这也行？

弥真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喜色。

弥性呜咽着，反过来劝解弥真：“师弟节哀。师伯祖的慈悲和胸怀，实为我辈楷模。你既然得师伯祖牺牲来救，日后更要加倍用功修炼，降妖除魔，为师伯祖报仇！”

苍宿子和解百年对视一眼，心里都是一样的叹息：这苦定老和尚，怎会迂腐至此！

等弥性草草为苦定禅师收殓妥当，苍宿子已按耐不住：

“既然苦定禅师已死，此间道军最大的仰仗就此殒灭。罢了，都是天意！”

他指着弥真二人说：

“你我皆是同道，按各派在界州城时立下的盟约，凡军机大事，每派都要有人出席。更何况，眼下我们这一路残军，嘿嘿，还能动弹的又剩几个？”

“随我来。让你们看看，自己的假慈悲是多么愚蠢！”

荒村不大，众人来到一处破旧的庭院门前，此处多少年前应该是地主乡绅的门户之类，如今已破败不堪。

大厅的青瓦屋檐上长出杂草。

厅中，七八人已经等候多时。

一个青年凑上前来向苍宿子行礼：

“仙长，片刻之前，我们感应到东南角阵法上出现破损，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

苍宿子脸色铁青：

“苦定禅师死了，阵法当然有缺。”

此言一出，满座惊慌。

“这、这可怎么办啊！敌人在方圆二十里外布下天罗地网，只能进，不能出，若不是靠阵法支撑，我们早就抵挡不住了！”

“还能怎么办，逃啊！”

“逃不出，苦定禅师昨天若不是为带领我们突围，又怎会受此重伤？眼下少了一员高手，想要脱困，真是插翅也难为！”

“若是敌人发现我们阵法破了，只怕用不着突围，顷刻间就要上门，把我们杀得干干净净了！”

听见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吵，弥真站在厅外，呆若木鸡。

自己该不会。

傻乎乎地被敌人放进包围圈之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