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通天诰盟，证道之本
这一天，距离接天崖上妖氛尽扫之日，已经过了三天。
虽然接天崖所在幽深，但孤魂林此时已经没有妖魔拦路，一路上还有冲骁卫分兵协助扎营把守，因此过去的天堑，对于修真者而言顿时变成了坦途。
除了本就身在界州的道军诸人，更有不少同道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只为参加这一场庆功之宴。
比如说，龙虎堂。
龙虎堂旗下弟子来自各行各业，甚至有不少原来是市井屠户、厨子，这些人受阴阳二气门之邀，带着家伙事儿上到接天崖，在演武场上摆了七八条桌板，竟然就地开始烹调。
州府遣人护送了不少杂役、婢女上山，在宴席现场穿插流转，将一道道现场烹制的佳肴送到餐桌上，在场的客人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修真者，但平时也很难见识到这等场面，纷纷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
而演武场边上，道宫之中，自有另一处清净所在。
但见高广的厅堂之中，两边布列着一张张长几，几后安坐着独孤去疾等地位显赫之人。
衡秋子已经换上紫冠道袍，俨然居于主位，对座中一个瘦削的高挑男子说道：
“龙虎堂深明大义，青莲分舵解舵主虽然在本门地界中遭到不幸，但贵派不计前嫌，反而派来这么多身怀绝技的弟兄帮衬，实是为本门添光。”
那男子起身回谢：
“老掌门客气了。龙虎堂始终以光复接天崖、维护修真道统为根本法旨，也许同道之间有些言语误会，又或者受了妖魔离间，都不能伤了我正道义气。”
另一旁，独孤去疾伤势已大为好转，笑道：
“白莲分舵李舵主深明大义，而龙虎堂出品的离火灶，炒菜炖汤无所不能，更是让孤大开眼界！”
这名高瘦男子，正是接替解百年来到界州管领本门弟子的曲征胥。
他得到消息之后，竟然没有兴师问罪，反而主动提出要为阴阳二气门的风光回山尽一点绵薄之力，几番往来之后，双方定下了让龙虎堂弟子主持炊事的方案。
曲征胥听出来独孤去疾语带讥讽，脸色平静地说：
“这离火灶，本是龙虎堂工匠为了方便百姓生活做饭，减少砍柴烧薪的麻烦，才做出来的玩意。羲和宫乃天下炼器之祖，又怎么看得起本门的小玩意呢？”
“除了小小灶台，我龙虎堂还有能容纳万斤清水以备用的坎水缸，冰镇保鲜让食物能长途运输的玄冰椁……”
“这些杂物，全都是不入流的凡骨，连定品的资格都没有，却广受百姓欢迎。近年来，据我手下汇报，似乎已经卖到旭州了。”
独孤去疾微微一怔，他毕生钻研，都是如何让法器精进到仙品以上，对于六品灵物以下的法器，他连正眼都不看一眼，何曾想到世上竟然有宗门将宝贵的灵石，用于炼制凡骨法器？
转念一想，独孤去疾恍然大悟：
龙虎堂如此苦心保持在民间的口碑声望，与天朝“仙凡两立”的立国之本背道而驰，其实，正是其维持庞大而繁杂的地下情报网之依托！
这种做法，在别的宗门眼中简直得不偿失。
灵石产量极其有限，用在提升修为之外的一多，宗门弟子的修为提升便会延缓，在十三州落在下风。因此，除龙虎堂以外根本没有宗门会涉足这条赛道。
长此以往，龙虎堂竟然靠着数百年积累的世家人脉、民间声望，营造出独树一帜的竞争力，让各大宗门不仅不敢轻易得罪，甚至往往还要从龙虎堂手中收买、分享情报。
此事想来也容易理解得很。
但独孤去疾如果不是日前被解百年摆了一道，临上山时被夺走了道军盟主之位，恐怕直到今天，还在把龙虎堂当作混迹市井的不入流宗门，心存轻视。
所幸，龙虎堂的情报虽然缜密，却还是敌不过绝对的实力碾压，在天运宝地上碰了一鼻子灰。
一想起此事，独孤去疾便忍不住幸灾乐祸，这便是他对曲征胥出言相机的原因。
席中，还坐着脸色惨白的卫无疆。
只听卫无疆干咳一声：
“我们好不容易赶跑了妖魔，重新坐回接天崖的椅子，可不是为了在此聊炒菜做饭！”
卫无疆站起身来，对坐在衡秋子席旁的一人行礼道：
“禀鹰扬将军！在下斗胆，向将军进言：界州府阴阳二气门无力镇守本州灵脉，有悖于我朝‘通天诰盟’的本意，这灵脉宝地应当如何处置，还请将军发落！”
此言一出，满座人人脸色大变。
虽然在座之人，包括衡秋子都已经预料到有此一着，却没想到卫无疆既然这么直接，菜都还没下筷，就已经张嘴提出散伙！
被卫无疆称呼为鹰扬将军之人，正是姬明夷。
此时，姬明夷已经脱下戎装，穿着一身男子般的便服，虽然简单的装束藏不住她身材窈窕，但一举一动，仍保持着军旅豪迈的作风，完全没有一介女子混迹于男人中的拘谨。
姬明夷沉吟道：
“本朝先帝与阴阳道尊缔结‘通天诰盟’，立下‘仙凡两立’的万世垂范，其根本要旨，是要让十三州宗门从此避免陷入内斗之中，而是齐心协力，一同求证长生飞升的大道……”
“正是！”
卫无疆大声道：
“然而自从五百年前，妖魔横空出世，天下大乱之后，各宗门的灵脉越来越接近枯竭，灵石产出一年更比一年少！长此以往，又何来一同证道之说？‘通天诰盟’存在的根基，已经深深动摇！”
“此番阴阳二气门失守，界州灵脉沦陷妖魔手中，更是大大助长了妖魔的气焰！”
他环顾一周，视线从座中各人脸上扫过去。
“在座的同道，无不在各宗门内身居要职，明人不说暗话——试问这两年中，各地灵脉是否愈发暗淡？灵石的产量相比百年以前，是否接近腰斩？”
座中一片沉默。
卫无疆恨恨地说：
“如今天下妖魔，都已经知道阴阳二气门外强中干，早非当年阴阳道尊尚在时的天下第一宗门！如果我等同道放任不管，两年前的变乱迟早还会再次发生。”
“为道统故，更为苍生故，我卫某不得不直言如此。请将军恕罪！”
语毕，卫无疆回到座中，神情仍然阴沉不定。
姬明夷看了一眼身边的衡秋子，发现他神情淡定，竟然毫无波澜。于是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发言……
这个时候，走廊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大伙儿还没动筷子，莫非是在等我？”
这番话语气轻松，与殿堂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反差。
众人都是表情一愣。
只见门外闯进来一个和尚，不顾众人惊讶、戒备的眼神，直接挑了一张空置的长几坐了下来：
“诸位，不用等了！快开席吧！”
这个和尚众人再也熟悉不过。
正是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