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不死的东西
看着宋春眠服用敛息丹，容今冤笑的很灿烂。
宋春眠从她的笑里察觉出不怀好意来，有种上了套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瞬——
“吃完了？吃完了就搬吧。”
搬？“搬什么？”
容今冤视线下移，最终落在那一地尸傀上。
救命！
“你让我一个人搬？这么多？！”宋春眠两只手抬起来，一只手指一个，“那你们俩做什么？凭什么我一个人干活？”
容今冤指着和尚，“他和我，挖坑。”
还算有点良心。
勉勉强强点头。
很快就后悔了。
不该答应她的，简直欲哭无泪。
虽然闻不到味道，但是眼睛能看到，黑色粘稠的血液呼呼往外冒，荣故里用来运尸傀的木板车已经是惨不忍睹。
真的想吐，太折磨人了。
挖坑并不是什么难事，反正容今冤没怎么动手，把铁锹递给和尚就算完事。
看他一身洁白僧袍沾了泥尘，容今冤眼里闪过一丝愉悦。
她不喜欢道貌岸然的人。
她觉得这个和尚是，至少接近她的目的不纯。
抛却别的不说，这个和尚长的当真是好看，干起活也是赏心悦目，看起来心旷神怡。
“和尚，你说你是游僧，无门无派么？”
扶苏矜回：“自剃为佛。”
那倒是有意思。
“为何要入佛？凡尘滚滚你都看的开了？”容今冤想起那一方绣帕，“难不成是断情？”
扶苏矜停下动作定定瞧她，眸色清凌，桃花眸潋滟，清冷无双。
良久，启唇：“不是断情。”
“肯定没断，你还收着人家姑娘的帕子呢。”
这番谈话着实冒犯，别人私事容今冤不该多问，可她得套话，能多了解一些是一些，得尽快知道这个和尚的底细。
“她心中没有情爱，小僧不愿让自己影响她。”
所以自剃为佛，以此来告诫自己。
不知道是真是假，容今冤笑道：“你倒是愿意割舍。”
扶苏矜看向她，“如若是姑娘，姑娘会怎么做？”
容今冤耸肩。
“如若是我想要的人，绑也要绑在身边。”
扶苏矜微愣，继而抿开一丝浅淡的笑。
是了，是她的性子。
这个和尚，不仅生的好看，笑起来更是好看。
“不过你都入了佛门了就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佛子要守戒律清规，断情爱，忌杀戮，也不要沾染凡尘的污秽之事。”
容今冤看着他笑意深深，“和尚，你说是不是？”
笑意消失，扶苏矜眉眼重新淡漠。
“施主若是怀疑小僧，大可一剑杀了小僧，这些无端的猜测强加于小僧身上小僧如何辩解？”
都说出家之人心性寡淡，看来是假的。
瞧这个和尚倒是一点不避讳杀戾之词，言语间倒是比她戾气还重。
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容今冤并没有接话。
扶苏矜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双手合十规规矩矩向容今冤行了个佛礼。
“是小僧的错，口不择言，污了施主耳朵。”
“我不该乱说话，惹了你生气。”
容今冤直觉这个和尚是个“假和尚”，却还是没摸清什么门路，还想等等再找机会试探。
最好能知道他发现她时的全部细节，好推测出她能重活的原因。
“我有时说话不过脑子，你多担待。”
她哪里是不过脑子？她是桩桩件件都要过脑子。
扶苏矜反而放心，她能保护自己便是最好不过了，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
宋春眠辛辛苦苦把所有尸傀一趟一趟运过来的时候一瞧两人，天塌了。
“我累死累活，你们居然在这里闲聊？还有没有天理？”
“宋春眠，你来的正好。坑挖好了，往里放。”
“这么久你们居然只挖一个坑？！”
宋春眠又气又累，差点要晕厥过去。
“焚烧需要很多坑吗？”容今冤举起一根火把，“那不是很浪费人力？一个一个烧，烧透了就成。”
“你要把他们焚烧？不是掩埋？”
“我一开始有说掩埋？”
容今冤将火把递给宋春眠，“你要来吗？”
火把被挥开掉在地上，宋春眠再也受不了了。
他指着容今冤，满目愤怒，“他们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入土为安？你为什么这么残忍？手段这么恶毒？
你就放过他们不行吗？就当为自己行善积德了！”
容今冤倒是无所谓。
“行，不烧。”
宋春眠愣了一下，她没生气？居然这么容易就松口了。
“去把火把捡起来，走了。”
宋春眠气焰顿时消失。
“哦。”
捡起地上的火把，宋春眠看向两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你想知道这些尸傀是从哪儿来的吗？”
宋春眠毫不犹豫点头。
“和尚，你那边怎么样？”
扶苏矜微微扬声，“姑娘，可以过来了，小心些。”
容今冤示意宋春眠跟上她，直至来到一个枯井边。
朝下张望，黑漆漆的，但似乎没什么异样。
唯一觉得奇怪的，“这井怎的这么浅？”
容今冤看这宋春眠挑眉，“你下去看看？”
“你别想再骗我一次。”之前都吃过一次亏，“上次你差点就害死我。”
容今冤睨他一眼，“你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儿？”
不是她，他能那么顺利突破自己的难关吗？
她说的是人话吗！不愧是妖女，真坏！
宋春眠冷哼一声，抱胸不理。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懂不懂？权衡利弊的事儿别人都会做，到头来不过平庸无能罢了。”
容今冤一生争强好胜，力争上游，她原本是一介普通修士，以伞为器，在很多修士门派看来是不入流的。
可偏生一柄牵丝伞造成了整个修士界最大的一场梦魇。
她本不擅长剑，可不愿让人瞧不起，那她便勤修苦练。
谁说女子不如男？谁说女子就不能成为剑修第一？
她容今冤偏不信！
别人练剑练到吐，那她便练剑练到差点死。
对于别人来说，凡事要权衡利弊，可她不。
宋春眠对她的话并不认可，“一味的冲动鲁莽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容今冤笑着拍拍他的肩，“你这样说也对。”
但是——
下去吧你。
又来？
宋春眠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个女子是真的坏，他也是真的蠢。
他居然还没有对她警惕起来？在她手里栽了一次又一次，气死了。
旋即落地，这次并没有遇到什么杀阵和危机。
宋春眠抬起头看着井边站着的两人，一个妖女一个和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和尚白得一袭僧袍，她若是对他下手估摸着他也是冷眼旁观。
最后将视线定格在容今冤身上，“你能不能换一招？总是这样，恶毒的坏女人。”
“你骂人不会换些词句吗？”容今冤坐在井边往下瞧他，“翻来覆去也就那些，听的耳朵都起茧。”
“你当所有人都与你一样？”
“我怎么了？”
还你怎么了？你恶毒！
宋春眠翻了个无谓的白眼，“你们到底下不下来？”
话落，红衣卷着洁白僧袍落地。
宋春眠又是一阵气闷，“就非得等着我请你们下来吗？”
容今冤好笑，“这样也生气？”
少年心性。
“懒得理你。”
宋春眠负气走到一旁，敲了敲井壁，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发现什么隐蔽入口。
余光一瞧，那两人也没什么收获。
冷嘲热讽，“这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下来做什么，白费功夫。”
“小和尚，尸油给我。”
于是宋春眠就见那个看似清风霁月的佛师从袖中拿出来一个竹管，他下意识往后退。
太恶心了，居然把尸油带在身上。
接过竹管打开，容今冤掏出一把匕首，扶苏矜下意识伸手拦住。
“怎么了？”她抬眸问，有些疑惑。
“强闯便可，姑娘不必伤及己身。”
在原本就可疑的情况下更加怀疑。
“你又如何知道我要做什么？”
宋春眠走过来，看她手里拿着个匕首，幸灾乐祸。
“怎么？害怕了？要在这里自裁？”
臭小子说话还挺气人。
腕间翻转，红衣身影闪过，再回过神时宋春眠的手腕已经被她捏在手里。
好快的速度！他完全没有反应的机会。
宋春眠脸色发白。
这就是剑修第一的实力吗？无怪她十六年前一人能独挑十门。
“你要做什么？”
容今冤眼里没有杀意，反而满是戏谑和捉弄。
下一瞬，容今冤就割开他的手指。
血液瞬间涌出，容今冤接过小和尚递过来的竹管接住，瞧着差不多了便随手一扔。
宋春眠举着滴血的手指头气到跺脚，“你在做什么？！”
容今冤晃了晃竹管，“用点你的血。”
“你！”气的宋春眠直甩袖子，自己拿出布来包扎手指。
等他在抬头时容今冤的血已经放好了。
她割的地方并没有包扎，而是就那样由着它流血。
宋春眠看的直皱眉。
怪人！
“姑娘，冒犯了。”
扶苏矜还是拿出那方桃红色帕子，轻抬容今冤受伤的手欲要给她包扎。
“等会儿。”
容今冤视线下移落在那方绣帕上，神色怪异。
“你确定要拿这方帕子？血是很难清洗的。”
“无妨。”温淡清润的嗓音无端带着安抚的功效，“姑娘不必挂心什么，只是一方帕子而已。”
先前不是还说是他情根的念想吗？这就不是了？
她仔细思索片刻，道:“你之后总不会叫我赔罢？我身无分文，讹也讹不到的。”
扶苏矜指尖一顿，温润依旧，绯唇轻扬。
这帕子当初也是他从她手里“讹”过来的，也是这些年她留给他唯一的念想和依托。
他一直视若如命。
如今她回来，物什便就只是物什罢了。
“姑娘放心，小僧不会。”
那便好。
容今冤放下心。
扶苏矜动作很慢，动作细致且温柔。
宋春眠在一旁看着他的手法，又看了看自己包扎的十分粗糙的伤口，心下有些不屑。
一个小伤口而已，有必要这般小心翼翼吗？
“你们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
扶苏矜收手，双手合十，微微敛眉，“冒犯姑娘。”
嘴里说着冒犯，其实都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这个秃头和尚越来越让人好奇了。
“走，上去。”
费劲下来放几滴血就上去？吃饱了撑得罢！
等真上去时候就傻眼了。
“这些尸傀怎么又活了！”
定睛瞧去，原本已经倒地的尸傀又重新站了起来，皮肤已经达到黑紫的程度，煞气更甚。
宋春眠确定这些是之前那批尸傀村民，因为他们的尸体是他亲自搬送的，而现在那个容今冤和佛师挖的坑还在，但那些尸体已经不在了。
行动缓慢下来，动作更加机械，看见三人也没有攻击。
“他，他们活了。”
宋春眠努力压制才没让自己惊叫出声，他是真的怕啊！两股战战了已经。
“让你烧你不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了吧？”
她还有心思打趣。
“到底怎么回事？”
容今冤可没义务告诉他。
“不过他们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而是往相反的方向一直走。
摇了摇刚刚放血装着尸油的竹管，“当然是因为这个。”
“就这个？”荣故里不信。
打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哎？里面的东西呢？”
“刚刚趁你不注意抹到你衣服上了，我们三个都有。”
尸油气息加上她的血可以暂时掩盖气息，尸傀暂时发现不了他们。
荣故里懂了，但好奇，“我的血也有用？”
“没有啊。”
荣故里震惊，“那你还割我的手！”
容今冤耸肩，“想割就割了。”
这个恶毒的女子！
对尸傀这么了解，还说自己不是容今冤？
哼，骗子。
但看着死气沉沉的一群尸傀，宋春眠又害怕死了。
觉得容今冤很危险，他就往扶苏矜身后躲。
“佛，佛师，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尸傀生前被喂了尸魂丹。”
“什么是尸魂丹？”
宋春眠爱看书，对丹药还算了解，可他没听说过什么尸魂丹。
很巧的是，容今冤也没听说过什么尸魂丹。
十六年没见过世面，如今已经有人练出这种丹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