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红豆生南国
虽然少了一个大堂经理，但午时的餐厅依旧井然有序。
一曲梅艳芳的《似水流年》在雅致的空间里潺潺流荡。
“够不够吃，不够再点。”陆妈靠在软椅背上，泛着微笑说道：“店里刚进了几只澳龙，要不尝尝，吃不完也可以打包带走，分给朋友吃。”
“阿姨你指的朋友应该是小雨吧。”陈世安岂会看不穿对方的小心思。
“年纪不大，但挺懂人情世故的嘛。”陆妈的手指摩挲着咖啡杯的把手，像是在斟酌着，“小雨最近怎么样？我记得应该实习了吧？”
“对，不过前阵子休了病假，最近几天刚复工。”
闻言，陆妈的手指立刻攥紧了把手，“怎么了她？”
“跑步崴伤了脚，打了个半个多月的石膏。”陈世安安抚道：“没大碍，有我照顾了她半个多月，上下楼都是我背的。”
陆妈稍稍松了口气，面露感激：“辛苦你了。”
“客气了。”陈世安是故意邀功，以便巩固关系。
他和陆妈之间根本没有利益牵扯，人家请他来这大吃大喝，还为了他开除了员工，无非是念在陆小雨的这层关系。
因此，只要陈世安重点讲自己对陆小雨有多好，陆妈自然也会对陈世安好。
“话说回来，你们住一块了？”陆妈攥着咖啡杯的手却依旧没松开。
“只是合租，秋毫无犯。”陈世安一本正经道。
“别紧张，哪怕你真的跟小雨在交往，我也不会当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陆妈说是这么说，但眼神更显锐利了。
陈世安虽能察颜观色，但也稀罕陆妈的淡然态度：“您就一点不怀疑也不担心？”
“木已成舟，再操心这些都是徒劳，小雨能把手机借给你，并跟你合租，说明你对她是个很值得信赖的人，我这时候冒出来搞破坏，不仅于事无补，还得适得其反。”
陆妈显然属于那种看得开的人，“再说她爸又有新的老婆孩子，肯定不太顾得上小雨，有你在她身边关照，我也能安心一些，阿姨唯一的要求就是别伤害小雨，你如果有什么需求，比如钱方面的事，都可以跟阿姨提。”
“阿姨，我再次申明，我和小雨的关系比不导电的纯净水还纯，绝不掺杂任何利益。”陈世安郑重道，就差对着人民币起誓了。
“其实小雨这年纪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是人生该经历的，走哪条路都未必一帆风顺，只要人平安健康就总有纠正的机会。”陆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感慨着呢喃：“像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生了她，现在回过头去看，无论对错都不重要了。”
陈世安迅速默算出了陆妈今年芳龄三十五岁左右。
不过那个年代结婚普遍都早，没什么好惊奇的。
陈世安只是好奇这个家庭破裂的原因。
“小雨有跟你提过我么？”陆妈放下杯子又问道。
“就借手机的时候说过，呃……还有她说改名的时候。”
“那你觉得她现在这名字怎么样？”
“那得先对比她原来的名字。”
“她原名就是这家餐厅的名字。”
“红豆？”
“对，是我给取的，引自王维的《相思》。”陆妈莞尔道：“我叫蒋南国。”
陈世安转念一想，顿时明白陆爸为何会偏执的离婚后给女儿改名了。
红豆生于南国，每次一叫红豆这名字，就想起生她的人叫南国，难免膈应。
“小雨小雨，听着就土，他一个没文化的大老粗，非要寻思这些。”陆妈没好气道，“但谁让小雨也默认了这个名字，我一叫红豆，她就生气，只能顺着她了。”
“小雨曾跟我提过，其实她不喜欢现在这名字，也不喜欢雨天。”陈世安当起了知心弟弟。
“原来是这样。”蒋南国的神态当即好转了一些，但随即又悠悠一叹：“那这么看，她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陈世安就闭嘴了，这涉及这三口人的家事隐私。
“你应该想知道我当年离开他们父女的原因吧？”蒋南国倒是不避讳，主动打开了话匣子：“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无非是我当年被动的走上了一条错路，后来想纠正回到正轨，不得不舍弃了他们，总之是我对不住他俩。”
陈世安听得云里雾绕的，又不好追问，恰好注意到蒋南国的口音有点怪，就采取了旁敲侧击：“听口音，阿姨你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对，我生在粤省，也在北方呆了很久，最近几年都在港岛那边做生意，口音都混了。”蒋南国回道。
“那你当年怎么会跟小雨爸爸……”
“当年我去了宜乌当知青。”
就这两句话，陈世安就脑补出了一个大概的故事。
想来是蒋南国当年去宜乌当知青，认识了陆爸、生了孩子，结合陆小雨的出生时间，又正好赶上知青回城潮。
然后由于现实的种种原因，让蒋南国只能抛弃了父女俩独自回去了。
至于她和陆爸是否曾有过真爱，那就不好说了，但可以确定，蒋南国认为人生的这段路是走错了。
客观来说，陈世安也觉得蒋南国和陆爸不般配，陆爸就是典型的糙汉子，蒋南国却可能出自书香门第。
“特别是小雨，我亏欠了她太多，这些年我大江南北的跑生意，时常都在惦记她，怕她没人疼没人爱。我好几次想把小雨接过来，但她不肯，她说自己不想被人当作包袱。”
蒋南国说到这的时候，眼眶红润了，她立刻垂下头，抽出纸巾擦了擦。
吸了吸鼻子，蒋南国涩声道：“所以当得知她一个人跑来杭川念中专，我就知道她是不想留在那个家里碍眼，索性在这开了家餐厅，既方便做生意，也方便去看她，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
陈世安也满不是滋味。
这个女孩，似乎从小就没被人需要过。
…
朝辉小区。
陆小雨的卧室，一阵夏风掠过窗口，吹动了桌上的书页。
一个小本子上，掀开到了某一页。
正中间写着：【倒计时：430】
右下角写着：【有个人好像没把我当包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