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柏柏尔文明的形成

柏柏尔人的起源

非洲的人种按照人体形态特征可以分为五类：一、非洲北部和东北部，包括撒哈拉的一部分居民，属地中海人种，亦称高加索人种；二、分布在撒哈拉以南的广大热带非洲和南非的居民为尼格罗人种，即黑人；三、住在南非西南部的为科伊萨人种；四、平均身高只有1.4米的皮格迈人种（即矮人），他们的数量最少，居住点分散在刚果河流域的森林中；五、马达加斯加岛的主要居民属蒙古利亚种，即马来-印尼人，称马尔加什人。突尼斯人是地中海人种，属于闪语系。突尼斯的原住民主要是柏柏尔人，他们也被视为卡普萨文化的继承者。柏柏尔（berber）这个词来源于古希腊语中barabaroi一词，后来演变成拉丁语中的barbari，意为“野蛮人”，阿拉伯人称之为柏柏尔人（berbers）。柏柏尔人自称为“阿玛齐格”，意为“大地人”“自由幸福的人”。但在历史上，其他国家对柏柏尔人的称谓非常多，如埃及人称之为利比亚人，希腊人称之为诺玛德人，罗马人称之为努米底亚人。同时他们自己在西部自称为毛里人，南部自称为加图利亚人。

在新石器时期，柏柏尔人就已经是突尼斯地区的主人。公元前3300年，埃及文献记载了利比亚人入侵埃及的故事，从提尼斯第一王朝开始，埃及就在石头上镌刻法老战胜利比亚人的情况。约公元前2600年，孟斐斯第五王朝与利比亚发生战争，这些石刻的文物上描绘着战争的场面，经过这次战争，利比亚人不再成为埃及的一个威胁。公元前1279—前1213年，据说拉美西斯二世时期埃及曾雇佣利比亚人充当雇佣军。后来，美什维什部落的柏柏尔人首领老奥索尔孔成为了第一任利比亚人埃及法老。几十年过后，他的侄子舍松契一世（公元前945—前924年）利用埃及国内的王位继承危机和人民不满，成功成为了埃及法老，并建立了第二十二王朝。公元前926年，舍松契成功占领耶路撒冷。腓尼基人也是通过利比亚人法老第一次知晓了柏柏尔人。几个世纪以来，埃及一直被一个利比亚美什维什部落组织的松散政治体制所统治。许多证据表明柏柏尔人——利比亚人与埃及人融合在一起了，利比亚人还担任埃及的高级僧侣。因此在地中海的古典时代，所有的北非柏柏尔人都被称为利比亚人，这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埃及的美什维什王朝的统治。

关于柏柏尔人的起源问题，目前学界的观点并不一致，主要有三种观点：卡普萨文化继承者说、民族融合起源说、外来说。卡普萨文化是突尼斯的早期文化，主要是因这个遗址在突尼斯西南部卡普萨被发现而闻名的。这里的居民身材比较高大，属于地中海人种，被称为卡普萨人。当时卡普萨人主要兴盛于内陆地区，并没有延伸到非洲的西部和南部地区。根据阿拉伯史学家伊本·赫勒敦的记载，柏柏尔人分为三大支：一、马斯穆达人（Masmuda），他们居住在摩洛哥的里夫和阿特拉斯山区，多数是定居的农民；二、桑哈贾人（Sarthajn或Sanhadja），他们最为分散，住在卡比里的大半是农民，住在摩洛哥东南部的为半游牧民，住在撒哈拉的是游牧民；三、扎纳塔人（Zanata），他们是牧民或半牧民，分布在北非从东向西的草原。突尼斯南部考古发掘出了属于新石器时期的黑人遗骸，可以证明柏柏尔人与黑人交往密切。直到后来撒哈拉沙漠的扩大，才阻碍了他们与南部非洲的联系。据推测大约公元前4500年时，卡普萨文化就已经消亡，而柏柏尔人在公元前3300年才主导马格里布地区，这之间产生的断层无从解释。由于在柏柏尔人的群体生活中发现一些卡普萨文化的影子，因此一些研究者认为柏柏尔人就是卡普萨文化的继承者，这种观点受到很大的质疑，因为它忽视了卡普萨文化的多样性。

第二种观点认为柏柏尔人是多个人种的混血种族。旧石器晚期非洲沿海地区所形成的伊比亚-毛鲁西亚文化，后来被卡普萨文化所取代。在东马格里布，卡普萨人的后裔过着半游牧的生活，生活方式较分散，以狩猎采集活动为主，混杂使用小石叶石器以及一些陶器，这种生活方式持续了将近1500年，即从公元前4000年到公元前2500年左右。“伊比亚-毛鲁西亚人的后裔主要分布在西马格里布，他们最终被食物生产者文化所融合则发生在公元前第二千纪。”有的学者认为柏柏尔人是由卡普萨人、伊比亚-毛鲁西亚人和新石器时期原始柏柏尔人三个人种混合形成，这三个人种之间并不是并列的关系，也不是继承的关系，而是人种演变过程中各种复杂关系交织的体现。柏柏尔人的形成，可以说是不同人种在历史演变进程中的产物。

最后一种观点则认为柏柏尔人是外来人种的产物。大约在公元前20世纪由亚洲高原迁徙而来，即原始的闪米特人，他们成为柏柏尔人重要的组成部分。伊本·赫勒敦比较赞成柏柏尔人来源于迦南族的看法，认为他们是从叙利亚迁徙而来，并与北非的人种相融合而形成柏柏尔人。

在三种起源上，支持民族融合起源说的学者相对较多。而且从语言学的角度来看，柏柏尔人和那些讲闪米特语的西亚人都属于一个大的古老的语系种群。最近的人口学研究表明，柏柏尔人与闪米特人有着共同的新石器血缘，人们普遍认为柏柏尔人混合了古老的族群，与古柏柏尔人有联系。而且很多年前，那里就已经有先人在居住，他们与原始柏柏尔人相互融合，在人种演化的过程中柏柏尔人的族群也繁衍扩大。因此，今天半数以上的现代突尼斯人或多或少都含有古代柏柏尔人祖先的血统。

柏柏尔人的社会组织

有关柏柏尔人社会组织的文献记载很少，柏柏尔人的社会组织是以父系社会为主的部落。定居的柏柏尔人居住在半独立的农业聚落，相互融合，在当地领袖的带领下结成部落联盟。柏柏尔人村庄日常事务的管理权在长老委员会手上。土地富饶的地区，会出现大型聚落。在边界，更多的柏柏尔人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放养牲畜。现代人推测部落间的争斗阻碍了古代柏柏尔人政治生活的开展，以至于其社会发展水平一直没有超过农庄水平。

部落组织联盟的出现不得不说是社会的一大进步，这为王国的形成奠定一定的基础。当时突尼斯的柏柏尔人，出现了两种生产方式：游牧和农耕。游牧民为了共同利用牧场而走向联合，农民则建立村落，抵御来自游牧民和外族的入侵。这些村落为了保持自治权，都会派出代表去参加部落会议。在战争期间，还会选出部落联盟首领统一指挥作战，这种首领逐渐将“公天下”变为“家天下”，将公共权力私有化并传承给自己的子嗣。这样常常会引起村落之间的内讧，他们相互攻击而四分五裂。部落组织联盟的出现是比父系家族更为强大的结合体，有利于游牧和农耕文明的发展以及社会进步。

当时的柏柏尔人处于父系社会阶段，实行的是父权制，因此男子是柏柏尔人社会中的主导力量。在家族中，家长对家族中的所有成员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社会流行的是一夫多妻制，丈夫在家庭中拥有绝对的权力，所有妻子都要服从丈夫的命令。丈夫可以随意卖掉自己的女儿，儿子的婚姻大事也是由父亲决定。当时还没有出现父子继承制，父亲死后权力传给父系亲属中最年轻的一个人，而不是将权力传给自己的儿子。

柏柏尔人的信仰

早期柏柏尔人的宗教信仰主要是万物有灵和动物崇拜，是典型的多神信仰。祭祀的规矩也比较简单，在祭祀时不需要神像、寺庙和神职人员，主要是在山洞中、高地上或圣树下举行。除了古代的巫术仪式之外，柏柏尔人还宰杀牲畜献祭，还在坟墓前占卜，聆听妇女的预言。他们敬畏自然，早期柏柏尔人的信仰和习俗具有自然宗教的特点。公牛、狮子、公羊都是生殖力的象征。他们认为，超自然的力量可能附着在水里、树上、不寻常的石头上或是风中。后来许多其他超自然力量的实体被人们识别并个性化为神，这可能是受到古埃及或古迦太基人习俗的影响。根据柏柏尔人作家阿普列乌斯（生于公元前125年）早年关于本地祭拜的记载显示，柏柏尔人早期祭祀遗址可能是在石窟、山脉、裂谷、道路沿线，这些遗址有草皮覆盖的神坛、附着神性的泥质船舶。通常只有几个柏柏尔神祇为人所知，例如主神邦察（Bonchar）。

在突尼斯的早期历史上，柏柏尔人有着特别的丧葬风俗。最初，他们把尸体埋葬在山洞之中。后来，是在峭壁上开凿出四边形的墓穴，用来安葬死者。再后来，柏柏尔人把死者埋葬在居住地。最后，就改为埋葬在居住地外面，将尸体放在尸匣里面，埋在石块和泥土做成的圆锥体下面。坟墓一般朝东，一个坟墓中通常放几具尸体，把尸体弯曲并将他们的骨骼混在一起，估计是害怕死者还魂复活。事实上，关于柏柏尔人信仰的更多信息来自古典文学。希罗多德提及了那萨摩内部落，在祈祷后睡在自己祖先的坟墓，为占卜求梦。他们通常会选择最正直勇敢的祖先的坟墓，因为这样的坟墓充满精神力量，人们在发誓时也会这么做。因此，努米底亚王马西尼萨在死后得到了广泛的尊重。

柏柏尔人的语言与艺术

柏柏尔人的语言是与闪语同源的利比亚语。与闪米特语和埃及语一样，柏柏尔语也属于亚非语系（Afro-Asiatic）。从埃及西部到摩洛哥，整个北非都有人讲这种语言。柏柏尔文曾记录的古柏柏尔语主要包括古努米底亚语（Numidian）和古利比亚语。古努米底亚文字据说派生于迦太基文，早在公元前6世纪时，随着腓尼基人在北非的殖民活动，古努米底亚文字可能就已经处于演化中了，但目前发现最早的努米底亚铭文是公元前2世纪的。从公元前1世纪起，柏柏尔文就开始出现在西班牙的塞尔特伊比利亚钱币上，可能还同时出现于加那利群岛。柏柏尔文的使用贯穿了整个罗马占领期。

柏柏尔人还创造出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他们能够在鸵鸟蛋上绘画，还在岩石上绘画，制作出项链和耳环。柏柏尔人对首饰情有独钟，不分男女。男人喜欢戴耳环，女人则是喜欢在脚踝上套圈，项圈和手环成为主要的装饰品。柏柏尔人偏爱几何图形，他们的绘画只限于几何图形，不善于使用弯曲的线条。柏柏尔人以素食为主，游牧民喜欢喝山羊奶，偶尔也宰杀牲畜获得肉食。此外，他们还会捕猎野禽作为自己的食物来源。古代的柏柏尔人以光头居多，或在脑门留下一缕发髻，不留胡须。从岩画中可以看见，部落首领戴着色彩斑斓的羽毛王冠，威风凛凛。发生战事时，柏柏尔人最初以石块作为武器，后来使用木棍和矛。

突尼斯的柏柏尔人在早期历史上曾创立了独特的文化，但由于他们生活的地域比较分散，游牧业的比重超过了农业，家族和部落联盟规模较小，人口比较稀疏，彼此之间距离较远，具有很大的独立性和流动性，并没有形成像埃及那样强盛的文明。他们的语言文字也没有质的发展，只是长期停留在口语阶段，很少使用书面文字。因此，对柏柏尔人的研究面临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该时期的史料严重匮乏，往往只能依靠考古发掘出来的文物，尝试着去研究关于突尼斯的早期历史。柏柏尔人时期是突尼斯重要的历史发展时期，这是突尼斯由野蛮走向文明的重要历程。人们开始摆脱刀耕火种的生活，可以遵循自然规律进行创造性劳动，社会组织的初步形成为王国的建立奠定基础。柏柏尔人虽然没有能够成为世界古老文明的创造者，但改变了突尼斯原始落后的面貌，使其逐渐脱离原始社会的愚昧，开始萌发文明的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