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巴黎之腹
时间紧迫，在与夏洛特分别之后，卢平当即发动权能返回校内，一路小跑至神秘学研究社教室中。
早已等待在此的二人在听到他的说明后，也立刻动身开始行动。他们在大学城附近叫上了一驾四座马车，一路向着巴黎第二十区驶去。
马车上，卢平尽可能迅速地向二人解释了夏洛特的安排。
“原来如此……”克拉丽丝点了点头，“以孩子们作为信标，方便我们在暗中对那些马车进行追踪。又吩咐他们在抵达工作地点前找借口离开，从而让他们远离危险。”
“即便路上出现了意外，有我们在后面跟着，他们也很难真正遇上什么危险……福尔摩斯教授考虑得倒是周到。”
“可，可是……”露易丝的神情显得有些担忧，“只有七名孩子，真的能让我们在那么多招募者中找到正确的那一个吗？”
“这不算什么问题。”卢平回答道，“首先，现在正值盛夏，远不是需要用壁炉烧炭的季节，除了我们的调查目标之外，其他人雇佣孩子清洁烟囱的需求本来就低。”
“其次，我们调查的目标区域是绝大多数土地都被各类宫殿占据的第一区，可居住面积很小，居民也十分有限。而在这些有限的居民之中，会在眼下这个时间点于第二十区雇佣孩子们前去清扫烟囱的，大概率便是我们寻找的幕后黑手。”
“可是……”露易丝犹豫着，到底还是没有将那个可怕的推测说出。
尽管卢平对她心中的那个猜想心知肚明，但也明智地没有揭穿：毕竟，如果此事的幕后黑手当真是波拿巴皇室的话……
摇摇头，将这一猜测抛诸脑后。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二十区的地界。
卢平率先从车厢中跳下，搀扶着两位女士的手臂下车。他旋即回头，恰巧看见艾拉也领着报童们从公共马车上一个接一个地下来。
“奉小姐之命，我将协助几位此次的行动。”女仆小姐恭谨地向他们行礼，“我拥有第七领域的超凡位阶，应当能提供一定的助力。”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卢平轻轻点头：“很好，不论最后是否需要动手，在盯梢阶段多一双眼睛总归是好事。”
在一番协调之后，一行人很快确立了各自的目标：卢平和艾拉各自跟着两名孩子，分别前往梅尼蒙当街和贝尔维尔街，克拉丽丝和露易丝则带着剩下三名孩子前去文森大道。
分配完行动目标后，卢平带着孩子们立即动身，赶往了募工地点。他躲在逼仄的小巷中谨慎地观察着街上的情况，只见两位孩子轻车熟路地顺着街边一路问询下去，不多时便找到了符合要求的募工人员。
那是位头戴高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在一番交谈过后，他从口袋中掏出软尺，在孩子们身上丈量几圈之后，对着其中一人轻轻摇了摇头。
那个男孩神色沮丧地向卢平藏身的位置走来——很显然，尽管几个月前还能轻易地从阴暗狭小的烟囱内钻进钻出，但身体的高速成长到底还是让他永远地告别了这类工作。
卢平拍拍他的肩膀，从衣袖中排出一苏的硬币：“去告知福尔摩斯小姐，我们这边已经找到了目标。”
似乎未曾预料到这样还能获得奖励，男孩在衣服上擦了擦硬币的表面，感激地向他点点头，随即一股脑地向着来时的方位跑去。
对出身贫困的孩子们而言，这点钱足够在面包房里买上一根新鲜出炉的法棍面包。若需求更低一些，换成更廉价的粗麦或黑麦面包，甚至勉强能够供给自己一餐所需。
而在工作强度相对较低的纸盒厂工作14小时的报酬也不过仅有4苏，换而言之，仅是为侦探小姐跑了这么几趟腿，他赚取的金钱便几乎能抵得上工作半天的报酬了。
这一瞬间，卢平忽然领悟到了她选择雇佣这群报童背后的另外一重理由。
既能获得情报，又可以改善这些可怜孩子们的生活……或许，自己将来也可以模仿她的做法，扩充自己在城市中的耳目？
这样的想法仅出现了短短一瞬，卢平摇摇头，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街道之上。
在与他带来的另一名孩子达成口头上的协议之后，那位外貌精明强干的中年人又找出了好几位符合需求的孩子。约莫十分钟后，似乎完成了自己目标的男人决定不再等待，领着他们登上了事先准备好的公共马车。
意识到自己等待已久的时机终于到来，卢平从外套内侧取出藏匿身形用的豆子，远远跟随在了马车的后方。
在人来人往的巴黎市内，马车相较于成人的步行速度快得有限。
依靠自身的权能与超凡者的体质，卢平很轻易地跟上了马车的速度。沿梅尼蒙当街一路向下，先后穿过第十一区和第四区，他们终于抵达了最终的目的地所在——位于第一区的中央菜市场，又名巴黎大堂。
很难想象如此脏乱的地点会出现在这座欧陆最大城市的心脏位置：遮天蔽日的铁棚之下，是往来不绝的行人和不住叫卖的商贩。砖石地面上遍布泥泞、污水横流，衰败的菜叶味、各类香草与香料的怪味、牲肉味、禽肉味、腐烂的海鱼味……种种味道混杂在空气中，几乎令人无法喘息。
这块堪称是奥斯曼男爵城市改造计划中漏网之鱼的土地，在著名作家埃米尔·左拉的《巴黎之腹》一书中亦有陈述。然而，即便是这位现实主义大文豪的笔触，也无法彻底囊括此地的混乱与无常。
在拥挤的人流中穿行了数分钟之久，马车最终停驻在了一栋联排的二层房屋之前。
令卢平深感意外的是，另外两驾马车也几乎是在同时抵达了那处住宅门前。隐约之间，似乎还能看见几位熟悉的孩子从车上跳下。
也就是说……那几条街上的募工马车，最后指向的居然是同一处地点吗？
意识到自己等人极可能已经找到了幕后黑手的藏身之处，卢平小心翼翼地躲藏在一旁的建筑之后。
在那位中年男人的催促之下，建筑物那黑洞洞的大门缓缓敞开。
卢平看见几位孩子迅速从队列中四散逃开，激起中年人愤怒的咒骂声。他随即粗暴地将剩下的七八名孩子推进门内，并在四下环视了周围一圈后用力关上了房门。
尽管夏洛特雇佣的报童们忠实地践行了她的指示，但这却并不代表其他被招募而来的孩子能够逃过一劫。
在目标地点的四周，卢平很快找到了跟随各自马车赶来的露易丝和艾拉二人。
“呃……学姐居然不在吗？”
“在我们那边，克拉丽丝小姐跟踪的马车比我更早一步出发。”普鲁士的小公主怯生生地开口，“按常理来说，她应该会比我们早到才对……”
“有几种可能。”沉吟片刻之后，卢平如是分析道，“第一，学姐跟踪的马车已经在我们到达之前离开，她本人则已先我们一步潜入了建筑之内。”
“第二，她跟踪的马车在路上出现了意外，目前还没能抵达我们的位置。”
“第三，她跟踪的马车最后抵达的位置并不是这里，而是第一区的其他什么地方。”
“但不论如何，在接下来的调查中，我们都必须做好全程得不到学姐支援的准备。”
轻轻叹息一声，露易丝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现如今的神秘学体系之中，第九领域、第六领域、第三领域被普遍认为是超凡者战力出现质变的位阶，对应卡巴拉理论中物质界、形成界、创造界与原型界之间的分水岭。
若说第九领域的超凡者是初步摆脱了凡人的领域，灵性可供支持的秘术出现爆发性的增长。那么第六领域的超凡者便是彻底凌驾在凡人之上，拥有了蔑视一切凡俗力量的资本。
作为神秘学研究社内唯一抵达第六领域的超凡者，克拉丽丝学姐拥有的超凡力量本身，便始终是支撑其他社员的坚实支柱。
而此时此刻，他们却不得不在缺乏对方支持的情况下直面这起案件的幕后黑手——这无疑令卢平和露易丝的心中蒙上了不确定的阴影。
“不管怎么说，哪怕是为了那些孩子，我们都没有继续等待下去的资本，必须从现在开始立刻展开行动。”卢平开口道，“我们破解背后阴谋的速度每快上一分，他们获救的可能性也高上一分。”
“您说的固然没错。”艾拉对此表示认同，“但贸然冲进敌人的据点只会将所有人都置于危险之下，我们需要制定一个切实可行的计划。”
点点头，卢平却暂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小心翼翼地贴上了房屋的墙面。
他闭上眼，以自己的权能感应着房间内的人员分布情况：在第一层，他隐约感应到了几处可以传送的地点。第二层的情况则完全相反，完全感受不到传送的空间。
“房屋二层应该没有太多人把守。”他说，“从那里进入的可行性应该更高。”
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艾拉点点头，并未过问他究竟是如何知道这一点的。
思索片刻之后，卢平又将自己权能的感应范围向地面之下延伸——在领航蠕虫的加持之下，他很快便将感知延伸到了地层下数百米，权能可以发动的极限位置。
然后，他便愕然瞪大了双眼。
“这……这怎么可能……”
在地下数百米，接近他感知范围的最边缘处。
本该空无一人的位置，卢平的权能竟捕捉到了仿佛无穷多的传送落点，无声地向他昭告着这背后堪称骇人听闻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