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

我把我的父亲拉黑删除了，所有联系方式。我对他恨得有多决绝呢？大概是恨不得此生不复相见。

在我还没有开始记事的年龄，他就和我的母亲离婚了。在我十岁以前，父亲这个词对我来说，概念是模糊的。他重新有了家庭，也有一个继母带来的孩子。我和父亲也只是一年一次的见面，犹如陌生人般的相处，是偶尔一件的新衣服，没有任何欣喜。

记事以后，他开始逐渐频繁地联络我。我以为我终于可以拥有父爱，哪怕已经过了可以被父亲举过肩头的年龄，可现实不是这样的。他生了重病，肝硬化晚期，我无比渴望的父爱，无比渴望的亲情，在他那里，变成了他刺向我的利刃。

记得高三那年，我文化成绩不是特别好，但也凭着运气考上了一个二本大学。八千的学费，我拿着录取通知书给他打电话，“爸爸，妈妈生病了，只能拿出四千，能不能给我四千让我交学费。”回答我的是冷冰冰的两个字，没有。他说他刚给继母的孩子交完一万多的学费，让我自己想办法。不想再为难母亲的我带着哭腔问他能不能借我四千，我肯定还。答案依旧是没有。

后来我没有念上大学，因为四千块钱，我提前四年出了社会步入工作。大学这件事让我对他耿耿于怀，但父亲那边亲戚都劝我，说他也有苦衷，于是我选择了让过去成为过去。后来每次他病情严重的时候，就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照顾他，给他付医药费。之后再短暂的给我提供一点点爱意，然后病好出院，他又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可是越长大越清醒，他施舍给我的爱意，不过是他道德绑架我的筹码。如果他真的爱我，他怎么会不记得我的生日；如果他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在我生病住院的时候连个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如果他真的爱我，又怎么会从未记事到记事都不曾想要进入我的生活呢！那些点点滴滴好像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次次忽视和找我要钱时的步步紧逼，成了压垮骆驼的一根根稻草。

上次去复诊，我的病又严重了。医生让我远离让我痛苦的根源，可是这个根源就是我的父亲。我很纠结，也很矛盾。说实话，我恨！但也不舍。我舍不得那若有似无的父爱，又恨为什么每次想要得到一点点父爱都需要付出不对等的天价代价。

有人说每一次惊恐发作都等于体验了一次死亡，那么这些年，我已经死过无数次又活过来了。最近的一次惊恐发作来临的时候，即使我已经习惯，但是那不受控制的身体和扑面而来的窒息感还是让我觉得无比恐惧和绝望。我的脑子里闪过和他相处的各种画面，身体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小人说“那是你的爸爸，你这么渴望的父爱，难道你就要这么放弃吗？也许他只是一时糊涂，你怎么就不可以原谅包容呢”另一个小人说“他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不过是上了年纪想有个养老送终的人！你就是个冤大头！”这两个声音吵得不可开交，感觉自己的脑袋乱七八糟，像要炸掉。

最后谁胜利了，结果显而易见。是的，我终于决定摆脱这禁锢了二十八年的道德枷锁。就没良心吧，就没孝心吧，因为，我认为，我的开心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