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迷神
海豚与游客隔着玻璃幕墙，在巨大的水箱中游动，展现自己流线型的身型和矫健的泳姿。偶尔还会与其他种族的同事互动，博得游客笑声——虽说同事们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喜欢互动就是了。
浅山椿绘透过玻璃幕墙，目光紧紧追随着海豚。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海豚，高高隆起的前额看上去非常可爱。
和她小时候想象中的海豚一样可爱。
浅山椿绘不自觉笑着，许久才回过神，接着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在脑袋眩晕时都做了什么。
——从刚刚开始，她就一直抓着古川佑的手腕，没有放开。
浅山椿绘触电一般僵在原地，下意识松开手，抬起头，对上古川佑若有所思的目光。
浅山椿绘心中忽然很慌，避开目光不去看他，而是投向海豚，结结巴巴道：“海、海豚真可爱啊……对吧？”
语气底气不足，且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字简直声如蚊蝇。
“嗯，确实很可爱。”
古川佑点点头，像是毫不在意刚刚的事情一样，抬手指向另一边的海豚，笑着说：“看那只，它在吐泡泡。”
浅山椿绘怔了下，随即也露出笑容，转头看向古川佑所指的方向：“哪里哪里？哇！真的欸！”
那只吸引了众多游客目光的海豚原地翻了个圈，欢快游到有数个球形结构的直管旁——似乎是水箱增氧机，张开喙咬住，随后转身面向游客，吐出环形的细长气泡。
“哇！妈妈快看，海豚在吐泡泡！”
“好厉害！”
“好可爱！我们可以养一只吗？”
“嗯，大概不行。”
“唔……”
趴在玻璃幕墙前，几乎要把脸颊贴上去的孩子颇为失落，撤回了一个大胆又费钱的想法。
古川佑笑着收回目光，人类孩童在见到什么可爱的事物时，总会想着将其带回家中，这很正常，并不奇怪。
自己小时候想要养的是什么来着？好像是大熊猫？
还不如养海豚呢，好歹这个还有实现的可能。
幕墙后的海豚似乎也听到了游客的称赞和惊叹，在原地更加欢快地游几圈后，接连不断地吐出一个又一个泡泡。
摇头晃脑的样子，让人毫不怀疑若是它有一双灵活的前鳍，这家伙会高兴地拍起肚皮。
拒绝动物表演×
动物硬要表演√
古川佑笑笑，不再关注海豚，而是将目光投向一旁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也不眨盯着海豚的浅山椿绘。
少女笑容温柔又拘谨，她看着海豚，又似乎不止在看海豚。目光似乎穿越时空，看到遥远过去中期待和失落的自己。
古川佑眼睛微眯，没有惊扰正与过去自己交流的浅山椿绘。
好消息，浅山椿绘暂时从对成绩的绝望阴霾中走了出来。
坏消息，她并不是看开或释然，而是用另一种情感暂时取代了这份绝望。
人在绝望或走投无路时，往往都会做出在事后看来，很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选择。无论这份绝望是真的，还是一种自我设限。
古川佑思索片刻，觉得还是不要在这个时候戳破浅山椿绘的幻梦比较好，因为这无异于亲手切断她最后的希望，让她再次跌入深渊。
更何况这份突来的情感只是暂时的，与其说浅山椿绘在这短短两天就对他产生情愫，倒不如说，这是眼前这位花季少女本能的自救。
等到她成绩有了提升，原本的绝望不复存在，自然会从这份由绝望衍生出的情愫中清醒过来。
是自己答应今井莉奈，接下这份差事，就不能在这种关键时刻放手不管。
更别说这种转变本就是因为他的出现而造成的。
爱一个人或恨一个人，都会让人获得力量，现在的浅山椿绘需要这份力量，哪怕是虚假的力量。
古川佑轻轻呼出口气，在心中定下了方向：不回应，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帮助浅山椿绘提高成绩，等待她自己清醒。
离开海豚馆后，浅山椿绘情绪明显高涨不少，言语动作间都有了一丝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而不总是那副怯生生的谨慎微小模样。
“古川君古川君，快看，是魔鬼鱼！哇，它长得和蝙蝠好像！”
“古川君古川君，快看，是鲨鱼！哇，看起来好凶哦。”
“古川君古川君，快看，是……这是什么鱼？”
浅山椿绘呆了下，看着那条身体扁平，体呈宝蓝色有着黄色横纹的游鱼，显然没认出它的品种。
古川佑扫了一眼：“皇后神仙鱼，一种栖息于珊瑚礁海域的热带鱼。”
“那这个呢？”
“蓝绿宝石鱼。”
“这个这个！”
“珊瑚鳐。”
“好厉害！古川君竟然知道这么多！”
浅山椿绘惊叹。
“过奖了，你也可以做到，眼神好一些就行。”
“欸？”
浅山椿绘不明所以，疑惑道：“眼神好一些？”
“嗯，你看。”
古川佑抬手指向一旁的资料牌：“上面写的都有。”
“唔……”
浅山椿绘眨眨眼，凑上前在光线恰到好处的灯光下将资料粗略扫一遍，转过头，依旧惊叹：“能找到资料中对应的名字，也很厉害！”
“没有吧，馆里资料给的蛮清晰的。”古川佑失笑。
“不，就是很厉害，第一厉害！”
少女有些执拗，眼神在这个时候分外坚定。
古川佑和她对视两秒，隐约明白什么，于是笑起来，语气中有着令人信服的骄傲与自信，仿佛他就该如此耀眼瞩目似的：“没错，我很厉害，第一厉害。”
浅山椿绘迅速低下头，掩盖泛红的面颊和分外明亮的眼睛，脑海中的眩晕愈发明显，仿佛灌下几大碗迷魂汤似的。
他们走过一个又一个展馆，见到各式各样的鱼类，还有海洋馆特意设置的泡泡表演。
工作人员手持起泡器，在特制的泡泡液中搅了搅，举起，平缓均匀地吹入彩色烟雾，制造出一个又一个轻柔如棉花的泡泡。
装有彩色烟雾的泡泡飘飞，落到平静水面后弹起，如果冻一般。三两次弹跳后，它的下部与水面相融，成了一颗半球形的倒扣彩珠，又一下炸开，烟雾如水银泻地般四散，恍若天宫弥漫的云雾。
浅山椿绘痴痴望着，好像要让所有烦恼随烟雾一起消散似的。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她和她身旁的古川佑，眼睛亮了亮，唇角不自觉上扬，像是见到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似的。
古川佑察觉到这道目光，扭头看向它的主人，眉梢微挑。
那是……柊千鹤？
她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