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像我这样的人
在暗自凝神戒备中，江晚枫将菜肴端进屋里，摆在桌上。
眯眯眼太监安坐如山，就这么静静看着江晚枫，眯起来几乎看不见的眼睛里，隐隐流转着追忆之色。
过了一会，江晚枫准备妥当后，就招呼起眯眯眼太监过来。
红薯白菜汤、炒牛肉、炒大白菜、蒸腊肉、烤红薯、煮红薯……
看着江晚枫的手艺，眯眯眼太监嘴角微微翘起：“不赖。”
“公公客气了，粗茶淡饭，应该难入公公法眼。”
江晚枫有一说一。
他做的这顿饭，对于那些住监栏院，吃大锅饭的低级太监来说，那简直比过年吃得还好。
但作为一名大太监中的大太监，对方肯定有自己的独立小院，有宫女服侍对食，吃穿用度绝对都很好。
这种粗茶淡饭，对于眯眯眼太监来说，甚至可能是鄙陋之食。
“虽说是粗茶淡饭，但也要看是谁做的~”眯眯眼太监笑道。
说完，他就开始动筷。
江晚枫客套了一句，也跟着吃了起来。
在整个用餐的过程中，眯眯眼太监的话，并不多。
只是偶尔会点评几句，比如“尚可，能吃”、“红薯软糯、汤汁清甜，不差”、“牛肉炒老了”等等。
江晚枫始终脸上挂笑，应付着对方，并一直暗中凝神戒备。
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搞不清楚眯眯眼太监，到底想干啥？
如果是真的想让他干烂事脏活，哪怕吃饭前不提，在饭桌上也该说了？
怎么搞得就像是正好路过，顺便蹭饭的感觉……
等到用餐完毕，眯眯眼太监依旧表现如常，让江晚枫心中忌惮更深。
“我也该告辞了。”眯眯眼太监站起了身，“这就当是饭钱了。”
说完，眯眯眼太监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了桌上。
“多谢公公厚赐。”江晚枫连忙站起，“不过这其中，是何物？若是贵重，我是万万不敢收的。”
这一刻，江晚枫心中的警惕，达到了顶点。
看小瓷瓶的样子，里面多半装的是药丸、粉末之类的东西，姑且当是好处吧。
可这世上，哪有平白无故的好处？
拿人手软！贸然接下，说不定就上了贼船！
“你猜？”
眯眯眼太监笑道，说完就转身走了。
看着眯眯眼太监朝门口走去的背影，江晚枫微微一愣。
就这么走了？！
“公公，我送你。”
江晚枫跟了上去，左手抄起桌上的那个小瓷瓶。
摇晃之间，他察觉到里面装的是药丸，但不知具体效果。
就在江晚枫刚跟上眯眯眼太监的脚步，来到对方的身后时，眯眯眼太监陡然转身。
这身心肥胖的眯眯眼太监，竟然能保持双腿在前不变，上半身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扭到背后来！
电光火石之间，眯眯眼太监左手如电，并掌为刀，斩向江晚枫的脑袋。
江晚枫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本能反应的右手窄刀出袖，刺向眯眯眼太监的喉咙。
方寸之间，双方都没有躲避，赫然竟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下一刻，眯眯眼太监右手抬起，伸出两指，在窄刀都快碰到喉咙时，险之又险的夹住了窄刀。
与此同时，他的左手掌刀，也堪堪停在了江晚枫的耳边。
“为何不退？”
“因为不怕。”
“为何不怕？”
“脑子转得慢，现在怕了，公公这是在闹哪一出？”
在眯眯眼太监和江晚枫的问答之间，江晚枫已经汗流浃背。
他不退是因为不怕吗？是他根本来不及退，下意识就想和对方同归于尽了！
“江公公还是不够谨慎，须知在这内廷后宫之中，凶险远在外廷之上。”
“但反应还是快的，这点不差。也敢于搏杀，勇气可嘉。”
“尤其是刀道天赋！你竟然能在错误的方向上，重新走出自己的路。
没有被你师父瞎改的那套刀法给耽误，你是真的很不错。”
眯眯眼太监松开了窄刀，收回了手，一边说着点评，一边转身回去。
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仿佛刚才只是在和江晚枫开玩笑。
“多谢公公提点，以后我一定更加谨慎。”
江晚枫收刀入袖，拱手道谢。
就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是出于善意的提醒，只是提醒方式比较吓人。
但眯眯眼太监竟然知道他师父的刀法有问题，看来是旧识？
要知道，在他七岁掌刀之后，他师父因为旧伤日渐恶化，很快就开始不干活了。
能见过他师父出手，并知道刀法有问题，这眯眯眼太监至少十多年前就认识他师父了。
所以，是旧友？现在来提点一下他这个后辈？
不会是仇家吧……
江晚枫忍不住联想到他师父的老顽固性格，嗯，仇家应该挺多的。
而且，他很确定他师父的仇家里，存在高品级的太监，只是不知姓名，不知身份，也从没露过面。
跻身高位者，想为难底层的人，已经不需要亲自出面，自然而然会有狗腿子效劳添堵。
他师父临终前的那段时间，嘴里经常骂骂咧咧，也不知是骂谁，反正骂得挺脏的。
正当江晚枫暗自思索时，走到院门前的眯眯眼太监，突然停下。
他背对着江晚枫，淡淡说道：“对了，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来时，在路上看到一个隶属内廷卫的太监，在这附近游荡，似乎对你有点兴趣？
最近几日，还是尽量少出门吧，免得踩到狗屎。”
江晚枫神色一凛，再次道谢：“感谢公公的关心。”
眯眯眼太监依旧背对着江晚枫，语气转冷：“江公公，你为何始终不问，我与你到底有何渊源？”
江晚枫突感脊背发凉，不想接这话茬。
可即便江晚枫没有说话，眯眯眼太监却自顾自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被你师父阉的？”
话音落下，眯眯眼太监的脖子就像是没有骨头一样，脑袋陡然旋转一百八十度，看向江晚枫。
充满恶意的笑容，在他的唇角漾开：“江公公，你可知，像我这样的人，在这内廷后宫中，不在少数。
我们，可都是当年被你师父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