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迷蒙之境
天什么时候又黑？我望着黑洞洞的夜空。
虽然我在被「摇篮」拉入这离奇的4D虚拟景象（到底是不是？）前，时辰也已经入夜，但那个荒野上的夜晚，天空中星汉灿烂，但这里…群星与孤月，全都湮灭不见了。
周围地面倒已不再是荒野了。一座浩劫后，幸存者们聚居的庇护所，抑或说小镇。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篝火堆，还有周围那些表情严肃的居民，他们身后虽经努力维护，依然逐渐破败的建筑，我做了一点最初的判断。
肯定，不是同一个人。我现在绝不是那个「埃塞尔·潘纳博士」了。从身型就能看出来，现在的“我”，高大，魁梧，身材匀称，脸庞无疑也是英俊帅气的。就跟原来的我一样。
噢，或许，现在这个，正是真正的“我”？穿越/苏醒前的身份？我焕然大悟到。
有只手不经意间前牵了过来。成年人的手，但并不粗壮，皮肤…比较光滑。年轻女子的手。我转头看了过去。
我看到了宝琳的脸庞。她微笑着，亚麻色的长发一如先前，但散披着，没有仔细地梳成我印象里那样的长辫子。
不，原来不是宝琳。我反应过来。这女子长得和宝琳好像好像，但是，她不是她。眼前这位要更成熟一些，虽同样明艳动人，却少了宝琳那种少女所独有的青春感。
当然，这多显而易见啊。我向他身体下方看去。这女子怀着孕呢，略不明显，肯定是孕期还不长。
那么，“我”是她的什么人？爱人？丈夫吗？
应该吧。女子看“我”的眼中闪耀着充满爱意的光，这么说来…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突然，一个年老女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以及身旁美丽女子对“我”的深情注视。
我看向小镇中央的篝火堆，发言者正站在那里，与我隔着火光，遥遥相望。多么严肃的老太婆啊，紧呡着嘴高傲地翘着，上面都足够挂一串钥匙了。诶？那发型，一根长长的辫子？这倒是和宝琳有点相似呢…
我突然觉得，自己该稍微严肃点。身边的美丽女子也早已收起了微笑，与“我”一起看向篝火旁的老太婆。她们俩长得很像。我嘀咕。或者说，三个女人，都很像。
“特里，温布利，艾莉带领你们的小组，从不同方向发起佯攻…”老太婆继续部署着任务，“你们得为突围的队伍，尽可能得争取时间。伯德尔，你负责保护所有伤病的人，不能参加战斗的女人，还有孩子们，一定要把所有人安全地带到黑原镇。”
我感觉到身边女子捏住我臂膀的手，紧张地用力了。「不能参加战斗的女人」？她肯定算是其中之一。那我呢？我是那个“伯德尔”吗？感觉…不太像，老女人提及这名字时都没看我一眼。
答案很快揭晓。有列席者，向那位严肃的女家长提出了疑问：
“镇子里头的防御怎么办？这里是必经之路，如果三个小组不能牵制住畸变体，让它们冲入镇子，再奔到大路上，那些突围的妇孺很快就会被追上的…”
“我知道。所以，我亲自负责守住这里。”老女人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我不是孤身一人。玛格丽特，奎恩，肖…”她目光如炬，一个个看向她指定的男男女女。
“还有——爱德华·霍特，你也和我们一起留下。”终于，炬火映照到了这边。她紧紧地，死死地盯着“我”。
“不！！”我身旁的女子惊恐地喊出声。
我是否该做出点什么反应？深情点的，还是勇敢点的？反正，那个“我”只是挺着胸膛站立着，也紧紧地，死死地回瞪着那个老女人。
对，就这样，别眨眼，不要怂。我在内心中为自己鼓劲。好样的。
“我同意你俩在一起，不是没有条件的。”出人意料的，老女人叹了口气，语气竟略微温了点，“这个男人既然成为了你的丈夫，就让他去尽身为丈夫的责任——为自己的妻子，还有未出世的孩子，与姻亲一起并肩作战，保卫人类的家园！”
我感到有温热的眼泪滴在自己手臂上，但转过头望去，落泪的俏丽脸庞却变得模糊不清了。
爱侣，篝火，旧镇，严厉的老太太，死战前夜的众人，还有头顶无星无月的夜空，都已悄然褪去了踪影。
现在，我身处在一座古色古香的东方殿堂中，坐在某处小高台上，台下是俯跪着的众人。面前不远处则是一扇华丽至极的屏风，有侍女在屏风里外进进出出。她们很匆忙，步履却纹丝不乱。
这他妈什么鬼？！我差点没忍住骂出声。画风差距也忒大了些！不是末世题材吗？怎么还带古装风的？
好吧，其实也不是古装。仔细一看，下面台阶下跪着的那些人一个个都是现代装束，黑或白的西装，花色的衬衫，不少人腰间或胸口别着枪盒，有几个还带着长短刀具。
哦，黑涩会，是吧？我有点看明白了。这是集体来给大哥庆生还是送终来了？
都不对。因为不多时，一个侍女快步从屏风后面走出，径直向我走来。她极其恭敬地在我面前双膝跪下，一叩首，“恭贺您！大人！——是一位千金！”
台阶下的众人闻言，发出了一阵低沉深远的赞叹声，在殿堂中回荡，似乎也在期待着台上的“大人”（无疑就是我）做出点什么回应。这弄得我十分不知所措。
“哦…呦——西！”我努力装出喜悦又不失威仪的模样，拖长了声音，狠狠地点头赞许。
侍女礼仪得体地一笑，然后又很快站起，转身走回了屏风后面。
我现在应该不是刚才那个“爱德华·霍特”吧？俺寻思着。现在好像是一个东方的黑涩会头目？级别不低的样子。而我的夫人（这点我有点不确定），正为我诞下一个女儿。
又不对。是两个。因为马上，那侍女又从屏风后面出来了。
“实在恭喜啊，大人！清子小姐怀的确实是双胞胎！现在，又诞下了第二位千金！”
台阶下，小弟喽啰们的赞叹声更加强烈了，感觉我不现场掏出一箱子钞票（或者说子弹？）往他们头上撒一撒，都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我”没有这样做，不知道是谁在操作这副身体，总之，“我”闻言后就站起了身，无需侍女的指引，自己径直走入了屏风后。
华丽的纹饰与帷幕之后，躺着一个虚弱，疲惫至极，却心满意足的产妇。噢，对，清子小姐？
我下意识地留心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身体。这男人依然强健有力，但岁月已经在“我”的肉体上刻下了太多沧桑的痕迹。清子…小姐，这么说，这回我是一个祖父？或者外祖父？
无论如何，产妇睁开眼看到我的神情，柔美如水。但她是个黑发黑眸的东方人，与先前那个夜空旧镇里的女子，气质截然不同。
眼前这位黑发的女性，她的美更加恬静，更加…神秘。
喔…我感觉一阵困惑。我好像见过这女人，或者，是见过和她很相似的人？但不及之前宝琳与旧镇中的女子，我想不起来…这黑发女人的容颜，还曾在哪里得见过…
新生儿的啼哭声惊醒了我。刚才来向我传达消息的侍女抱着一个襁褓，另一个侍女则抱着另一个，非常活力四射的哭声，两个孩子都是，我心想，不知道，现在她们是否已长大成人？
“请…保护她们，拜托啦。”温柔而虚弱的声音传入耳中。我转向被褥中，那个已然…奄奄一息的产妇。见鬼，她快不行了。
我急切地想要呼救，让周围的人快救救她！但医生，助产士，侍女们一张张无奈且悲伤的脸映入我眼帘：他们早已尽力了。我悲哀地明白了。能坚持到这一刻，已是奇迹。
“求求您…求求您…”她无力地祈求，重复着，生命力却在急速地消逝。
我上前跪在她身旁，紧紧地握住了女子血色渐失的手。
“她们的名字。”我听见自己发出苍老浑厚的声音。“你应该给你的女儿们，取下名字。”
女子眼中，闪过一切燃尽前最后的几缕光。
“蝶…”她硬撑着说出来，“还有…兰。”
女儿们的名字。却是母亲的遗言。
泪水…还有数字，遮挡了我的视野，就和最初「摇篮」与「收容舱」发生反应时那样，眼前的世界由白光中走向了重组。
肖音紧闭上眼，却无法阻止白光的侵入。归返的时间要比离开长得多，可能持续了数分钟，当肖音睁开眼，重新看到繁星满布的夜空，我知道自己已经重回了真实的世界。
啊，回到稳定世界的感觉可真…
嘿？？？谁他妈把我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