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海棠红杏
那人拱手抱拳，满脸倨傲向四座炫耀。等他脸转过来，林落以为自己眼花了。
这人居然是清溪书院的山长，莫闲之。
想不到这个自诩博学云山镇第一的饱学之士，居然也会来这烟花之地。
莫闲之显然也喝了两杯，并没有看到林落，带着几个朋友上了二楼。
剩下诸人意兴阑珊。
丽歌坊的规矩就是这样，每晚必须中题，才可以上二楼消遣。有时候是对歌，有时候是对诗，有时候行小令，有时候对对联。
风水场所加上附庸风雅的规矩，让这帮恩客趋之若鹜。
美女让人动心，才女让人动情，又是美女又是才女更让人欲罢不能。甚至一些远在宁安府的公子哥，也慕名而来，赴丽歌坊这每夜的风月雅约。
“没搞头了，只能在一楼听曲。”
萧十三仰天长叹，
“人生悲哀莫过于没银子寻欢作乐，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有几千两银子在兜里，还是不能寻欢作乐。”
就当几桌人站起准备结账时，媚烟咯咯一笑道：
“今夜皓月当空，正是丽歌坊开店十八年店庆，所以再加一题。中题者那桌可享受本姑娘亲自陪酒欢叙一晚，酒水免费奉送。”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
“哪来的皓月当空？”
“丽歌坊哪年开的？”
“以前怎么没搞店庆？”
“媚烟从来不亲自陪酒的，还整整一晚？”
媚烟说这话的时候幽幽看向林落，林落此刻半醉不醉的，眼神直视她，也没有多害怕。
萧十三低低靠了声道：
“小宫啊，别看她。这女人可不好惹，我那次叫价十两黄金都不陪酒。”
叶海棠更是不愤：
“三年都不鸟老子一次，今天居然搞大奉送……”
只有刘愤保持人间清醒，悠悠道：
“媚烟看小宫眼神都拉丝了，哪轮的到你们头上。”
姬旦哈哈大笑：
“那是、那是，你们看今晚媚烟的眼神不是水汪汪，而是快滴出水来。要知道一个女人对男人有没有感觉，天不知道，地不知道，山不知道，但是水知道。”
媚烟抬手示意安静：
“各位听好了，这上联先对出谁就中题。”
她低头略作思索，音色清亮传入每个人耳朵。
“天涯羁旅，关山难越，谁悲离家之犬。”
这上联一出，姬旦和萧十三脸色微变，纷纷看向叶海棠。
叶海棠眉头微皱，站起来嘶声道：
“海角逸踪，萍水相逢，尽是他人之妻。”
姬旦长叹一声道：
“原来媚烟姑娘喜欢的是你，这次是我走眼了。”
萧十三翻个白眼：
“这不是送分题吗？这两句鬼话，海棠喝醉后，在这丽歌坊不知道嘟囔了多少次。”
叶海棠虽然嘟囔了很多次，但大厅里这些人却一个也不知道，纷纷赞叹此联雅俗共赏，甘拜下风。
而媚烟长袖轻挥，柔声道：
“这位公子中题，请带你那桌朋友上二楼，小女子一会就来。”
几人上到二楼包房，小厮摆上酒水，布茶焚香，又来了四个绝色丽人。叶海棠大方把四个女子让到其他人身边，喜滋滋等媚烟进来。
刘愤、姬旦、萧十三和林落又开始杯来杯往，不一会就和那四个陪酒姑娘打成了一团。
四个姑娘都是酒场惯犯，此时以逸待劳，正是龙精虎猛时候，半柱香时间就把姬旦灌吐了三次。
刘愤本来打算把多花的银子在这里喝回来，想想今晚酒水免费，心里更是悲愤，不但杯杯必干，又接连点了好几样丽歌坊的顶级菜肴。
萧十三是这里的常客，显然对这几个姑娘已经有了免疫力，拉着林落靠墙角喝酒，说些葬爱谷诸人的趣事。
“要说海棠这人啊，也不是天生就风流成性。八年前他本是中鼎皇都叶家，必然继承公爵爵位的独子，可惜遇人不淑，碰到了命里克他的女子。”
林落眯着眼睛问：
“是他未婚妻吧？退婚还是伙同外人陷害他？”
萧十三哎了声道：
“叶府隔壁柳太傅的妻子，名动中都的美人啊。”
林落皱眉道：
“隔壁的人妻？这还不叫风流成性？”
萧十三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你就不懂了吧。她堂堂太傅夫人，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偏偏爬梯子进叶府摘海棠花。叶海棠当时年轻气盛，如何见得她那样绝色清丽的女贼，当场抓住就问她公了还是私了。那女人说自己是太傅家的丫鬟红杏，还未婚配，让他无论如何不可让柳府太傅和夫人知晓。”
林落瘪嘴：
“这女人隐藏身份，专门翻墙过来找刺激的吧？”
萧十三愤愤道：
“谁说不是呢，但叶海棠这傻子不知道啊，他还以为那女子真是柳府的丫鬟。那次露水缘之后，就天天趴在墙头等红杏。
三个月后居然害了相思病，叶公爵见他骨立形销眼看就要归西，无奈之下，只得舔着老脸带他去柳府求亲。”
林落满脸苦逼：
“这不得被柳太傅告到圣皇那里去？”
萧十三点头：
“在柳府堂上，海棠一眼就认出了太傅夫人，冲上去就拉那女人的手，倾述相思之苦。然后……”
林落挠头：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萧十三又哎了声：
“然后才知道太傅夫人已经怀孕三月，日期正合他们定情之时。”
林落手一抖，酒水撒了一地。
“我曹，借种啊！”
萧十三强扯出笑脸：
“关键是柳太傅并不知情。之前他与夫人有两个女儿，一直没有儿郎，还以为自己老骥伏枥，喜得麟儿。知道实情后，当天就进宫，在太子面前呼天抢地，哭诉自己夫人被叶公爵儿子欺凌的凄惨经历。”
林落瞅瞅坐在房间门口神情郁郁，似乎伤心人别有怀抱的叶海棠，不由有些为他鸣不平。
“海棠那时候多大年纪，生了两个孩子的妇人，他能认成尚未婚配？”
萧十三低声道：
“那太傅夫人修女女合欢术，四十多岁了驻颜如同少女，青春不老的筑基境狐狸，他一个练气八成的雏，又怎么辨别的出来。”
林落咋舌：
“他出府练气八层，现在还是练气八层，八年他居然一个小境界都没提升？”
萧十三微微点头：
“别看他就像报复社会似的在各种女人之间流连，我觉得他还是忘不了那女人，冤孽啊！现在他中都也回不去了，做了个自刎假死的局，才保住他爹的爵位，保住自己的命。”
坐在包房中间的姬旦隐隐听到两句，把身边三个姑娘推到一边，靠过来道：
“丽歌坊隔音效果奇差，你们别在这里乱说话，传到中都去，于海棠家门不利。”
两人点头喝酒，灯光昏暗下媚烟姗姗来迟。
一袭清丽薄衫，铅华洗净后居然比盛装更加动人。
“几位久等了，媚烟今晚洗漱完毕，陪小宫公子清静聊天。”
叶海棠黑脸道：
“题是我中的，为什么只陪小宫？”
媚烟转眼瞪他：
“你怎么中的题自己不知道？”
姬旦挠头大笑：
“哈哈，媚烟冰雪聪明，原来另有所图。”
叶海棠翻个白眼，一口干尽杯中酒。
“女人，一个是这样，一个又是这样，没一个有良心的。”
说完这话，他一扫愁容，又恢复了平时闲散模样，拉过刘愤碰杯：
“愤哥，今晚喝了就歇在这里，姬旦兜里有的是银子。”
媚烟走到林落面前俯下身，在他耳边蚊蝇低语：
“世子，绛月可疑，请随奴婢到偏厅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