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饮酒之醇香，观舞之美人
宝应县，当真是风雨欲来，人心不安。
一向久不露面的知县王丰，也是连着数月在县衙里未曾离开。
此刻他扶额正觉头疼，平日里最喜在厢房内，饮醇香美酒，观美人之舞。
乃是雅事，如今却全无这种心思了。
县丞方舟也是进屋作揖，面露喜色道：“知县，好事，大好事啊！”
王丰平日里，在县衙州署内，那都是衣装整齐，处处都是一丝不乱。
可是如今却是面色暗黄，连发髻都有些散发显露出来。
这搁在平日里，绝对是看不到他这幅样子的。
可见辰园的事情，对于他的打击又多大，又是多大的一件心事。
他只想安安份份的，在宝兴县熬完任命的时间。
他一应政务都是下方给底下的县丞，还有主簿去处理的。
他面露愁色道：“方兄莫要胡言乱语了，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喜事，如今你我都只是待宰之鱼肉，就静待着官家的呵斥了！”
这么大的事情当然瞒不过，需要上报到京中去。
王丰都在想自己头顶的这张乌纱帽，是否还能够保不保得住了。
若是贬官会贬到何处，若是在岭南，那里环境艰苦，还有瘴气丛生。
哪里比的过扬州这等江南水乡，过得安逸舒适。
他为此可谓是一整夜，一整夜的睡不好觉。
方舟摇头，解释道：“知县，这当真是好消息，这揭榜那榜首之人乃是我宝兴县的学子啊，这乃是知县您的文教之功，我等有功有过，自当酌情！”
对啊，文教之功，这也是自己的政绩。
朝廷不会全然不顾这些的，可是马上他又情绪萎靡下去了。
叹气说道：“左右不过只是一个秀才而已，算不得什么，报上去也不过是徒增笑料。”
毕竟哪个县没出过案首，这宝兴县也是出过几个案首的，也不是没有过先例。
方舟立刻解释道：“知县，若是这个案首今年不过十五呢，而且此人还是元安先生亲自赞许的后辈！”
王丰立刻眼神一亮，说道：“你说的可是那顾植，那场夜宴之上大放异彩的少年郎君！”
方舟立刻应声道：“知县所言不错，元安先生乃是官家的老师，加之顾植十五岁中的案首，下官查过各方县志，莫要说宝兴县没有，放到整个扬州城也是没有，一个被元安先生盛赞过得神童，如何不是祥瑞呢？”
“一个生出祥瑞之地的地方，福气恩荫之地，辰园发生如此祸事，莫不是上天也瞧不过去了？”
他这话没有说全，但是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朝廷对于这些地方勋贵，当真是因为对方祖上功劳方才偏袒偏私吗？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一点恩情早就在一代代里消泯干净了。
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就是担心担上一个苛待功臣的名声。
不仅仅是要在民间有一个好名声，也是要在那一些如今尚且掌权的勋贵，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像是在告诉对方，我们郭家绝对不会做出卸磨杀驴的事情。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方舟的意思就是要将周家放在祥瑞的对立面。
王丰能够考中进士，自然不是一个傻子，虽然政治智慧不够高，但是脑子够用。
他还是有一些犹豫，因为如方舟所说，将周家所有的罪名罗列出来，上报给京中。
那就是破釜沉舟，选择背水一战了。
成则自己从中抽离出来，那此事不过就是一个灭门惨案。
可若是败了，原有的罪名上多一条构陷功臣之后。
他犹豫开口道：“方兄，我们将这祥瑞上报，想来官家也会心软，对我们的责罚也能够轻一些。”
方舟摇了摇头，觉得县令还在自欺欺人而已。
元安先生乃是帝师又如何，此次影响的乃是朝廷的名声。
地方的官员，拿出一个祥瑞，官家和那些中枢的官员。
就会看在这个面子上，对他们减免责备？
别做梦了，为了稳住那些勋贵的心，和保住朝廷的名声，他们注定要做牺牲品的。
政治向来无关对错，只谈利益得失。
所以他方才觉得县令太过天真，看不明白其中厉害。
哪里有过折中，此事向来只有成败。
若是赌对了朝廷顺势而为，他们此次化险为夷，周家抄家，剥夺一切赏赐和恩荣。
虽然说周家主支只有周华一人，而且还被顾植所杀，但是仍旧还有旁系。
因为周华一死，这个爵位一定会在旁系中选出一人继承。
若是赌错了，那就是构陷功臣之后，数罪并罚。
这方才是王丰所犹豫的点，他这辈子顺遂惯了，所以不想选择。
只想要走最轻易的路，不会有任何的风险。
方舟目光极为认真的盯着王丰，摇了摇头说：“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县令，纵然是天大的祥瑞，也没法子抵过这件事情，只有翻案，将周家钉在罪名桩上，供人唾弃，只有认定了这个事实，朝廷方才对我们宽容。”
见王丰仍旧是犹豫不决的模样，他决定继续添柴加火道：“您走到如今这一步，须知官场乃是逆水行舟，退一步只会一直退，你乃是清流出身，身上若是沾上了这样的印象，将来升官提举永远也想不到您。”
这一句话方才是说进了王丰的心坎里去了。
他神情认真的说道：“方兄，此事该如何作，要我如何且尽说来，我当鼎力支持！”
方舟这才擦去额头的汗水，说了这么多终于还是说动了他。
若是此事没有县令支持，也没法子推动下去。
这事情在上报给王丰的时候，方舟早就同一应属官沟通好了。
这种事情唯有上下拧成一条绳，方才有机会，应付或这场难关。
在大荣因为县令三年一任，而县丞及一应佐官乃是六年一任。
县令根基尚浅，而作为县衙二把手，对于当地极为熟悉，一些胥吏也只知道胥吏而不知道县令。
这就造成了县令权力受到限制的缘故。
这整个宝兴县的功绩，实际都是方舟一手抓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