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近乡情怯
从沪渝高速转沙公高速,在闸口北收费站出高速,走黑狗垱大桥。
下了高速,石若便很熟悉了,有时候还能指挥着郝大伟怎么走。在经过黑狗垱大桥时,石若想了想,还是对郝大伟说:“你可要想好了,或者你需不需要先回一趟公安。”因为到了这里往北是去往公安县城的,往南则是石若回家的路。如果是在此处分道扬镳也好,但石若心中却有了许多不舍。因为如果在此处分开了,估计就是一辈子了。
“他们都不在家,我回去做什么?”
“你不是说,你妈妈催你结婚,让你带女朋友回家么?到底哪跟哪啊?”
“都是真的,本来催得很急,估计是觉得我今年不可能有女朋友带回家的样子,所以就死心了。干脆就和我爸一起出去旅游去了。”郝大伟按照导航的提示在黑狗垱大桥下转了一个急弯,上了虎渡河的大堤。他一脸苦涩,偏过头来看了一眼石若,见她也在看着自己,便继续说:“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妈在我5岁的时候便离婚了,后来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最终还是觉得原配最好,到了老了却又走到了一起。”
“他们又复婚了?”
“没有,是准备复婚,早几年就听说要复婚,也不知道他们在顾虑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复婚。倒是听我妈说过,要在我结婚之前复婚。”
“哦!”石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便转过头来看堤下的风景。不一会儿,车便行至大至冈,而且他们要在这里右拐下堤。石若想起1998年长江流域的大洪水,虎渡河就是在这个大至冈决了口,然后大水倾泻整个南岸几乎都淹没了。她向郝大伟讲起了当年她亲身经历过的事情。
那个时候,石若与本地一个叫做石世谦的堂兄都在读5年级。洪水淹没了很多地方,但是石若和石世谦居住的石家湾和肖家湾都在冈上,地势比较高,所以没有被水淹到。但是两家所种的水稻却几乎都被淹了。那时候,坐在家里的堂屋向外看去都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人们每天都在打探消息,谁也不知道水还会不会继续上涨。后来好不容易恢复了供电,大家才能从电视上得知解放军战士正在没日没夜,争分夺秒的用血肉之躯对抗洪水。几乎每一天都有很多战士染病,受伤,甚至牺牲。那时候世谦家也很难过,他的小姨的家被淹了,连房顶都看不到了。索性财物基本上都抢了出来。所以世谦家住了两家人:四个大人,三个小孩,六头猪,两头牛,一百多只鸡。每日里伺候那牛那猪都是一件难事,打猪草和放牛成了三个小孩子的日常工作。那时候,石若还听说有很多人没能幸运的跑出来,人死了漂浮在水上,有些心术不正的人就划着船专门去搜刮死人身上的钱和财物。
那年的大洪水是荆楚人民刻在骨子里的记忆,为了纪念为了人民而牺牲的战士,于是我们就有了向群烈士陵园,向群中学。
石若给郝大伟分说着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洪水,但是现在勤劳的人民早已在当年的伤心地重新筑起了大堤,建起了新房,修好了新的公路。这条路虽然只是一条仅供两辆汽车错车同行的水泥路,但是却让章田寺乡到县城的距离缩短了近十公里。现在路上的来往车辆和行人不多,所以郝大伟开得很快。而石若却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看着窗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屋舍、池塘、田地。她又打起了退堂鼓,是的,她又犹豫了,她想啊,她与郝大伟虽然已经认识了3年了,但是真正的交往仅限于一年两三次的钓鱼活动。在钓友的圈子里,女性是稀有动物,所以大家都很欢迎并且主动为她提供便利。大家都是年轻人,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工作之余,能放松一下,排遣一下压力。
后面该怎么办呢?现在的她虽然并不排斥与郝大伟交往,但是就这样仓促的决定自己的一生,作为一个自认为还算理性的女性,她做不到。与郝大伟这个人虽然有过一定的接触,人品和性格暂时看来都没啥问题,但是这个人是否表里如一,实在是不敢拿自己的一生去冒这个险。有的男人在追求女人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绝世情种,但一旦婚后,可能几年,甚至几个月就原形毕露。石若的第一任大姐夫,外表看来油光水滑,一表人才的。结婚之前人人都夸郎才女貌,但是婚后却是好吃懒做,滥赌成性。第二任大姐夫在大姐给生了个女儿后立马就换了副嘴脸,不打不骂冷暴力。最终只能以离婚收场。现在的这一个大姐夫,实实在在的一个家暴男,经常动手打人。打麻将输了钱打大姐、喝酒喝多了打大姐、大姐受不了哭出声音来了也打。今年的国庆节的最后一天石若还专门为了大姐的事情回了一趟家,带上了父母一起来到大姐家。扬言要到法院起诉离婚,按照法律的规定生母对孩子有优先的抚养权。到时候将孩子改姓石,让你刘强绝后。你刘强都45了,还有能耐讨到老婆?即便是居然还有人愿意嫁给你,你都45岁了,你觉得你还能生得出儿子来么?一番强硬的话下来,刘强吓得跪在大姐面前认错,还写了保证书。
而二姐在21岁的时候,父母做主给招了个女婿。二姐夫很老实,家里的重活累活脏活全是他的。农闲时到外面做小工挣的钱也全都上交了。这是一个对二姐很好的男人,却也是一个很命苦的人。为什么呢?这岳父母啊,也就是石若的父母,将二姐夫像牛一样的使唤,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是血。这还不待见,经常找由头数落他,有那么一两次石若看不下去了说了妈妈几句。结果母女俩大吵一架。从此,除非家中真有急事她也是懒得管的。而且二姐在婚后的第二年流产了,二姐夫的希望全部落空,待到二姐身体恢复后就毅然决然的提出了离婚,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脑海中暴风雨般的过了一下这些事情,石若又摇摆了,退缩了,于是她又一次问郝大伟。
“你当真要去我家么?你去了我该怎么办啊?”石若很激动,甚至连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含混不清,是的,她今天一改往日那男孩般风风火火的性格,居然抹起了眼泪。
郝大伟听见石若的声音有异,侧头一看,石若竟然是在哭泣。郝大伟开始手足无措,想说什么却大脑一团浆糊。于是索性将车停靠在路边,拉上手刹,打开双闪。看着石若梨花带雨,他心中一疼,那是一种自己从未感受到的疼痛。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一样,把石若抱着怀里安慰,但是伸出去的双手却又缩了回来。于是他又尝试着用手去抹掉石若脸上的泪痕,虽然石若的头微微的动了一下,但还是让郝大伟成功了。这个意外的成功让他受到了鼓舞。
“石若,你听我说。”郝大伟将石若的双肩往自己这边轻轻一扳,看着那泪水潸然的美丽脸庞。
“我喜欢你很久了。”他总算是鼓起了勇气说出了这句话,说起来他居然还有几分羞涩,唰的一下脸就红了。郝大伟顿了顿,确定石若是在听自己说话后便接着说:“石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不敢奢望你也对我有感觉,但是今天我一定让向你表明我的心意。”
郝大伟很激动,他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弓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并且向着石若那边俯身过去。他的这个举动吓坏了石若,她几乎要叫出声来并且身体本能的向后躲开。谁知郝大伟却并不是要有什么不轨之举,而是右手按在座椅上托着身体,伸出左手拉开了副驾驶前方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枝玫瑰花来,香气袭人。看到花儿在抽屉里安然无恙,他高兴异常,迅速的坐了回去,坐稳后将花递送到石若面前。
“石若,我喜欢你。”郝大伟声音略带颤音。
这一连串的突变,让石若忘记了自己心中的委屈,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刚刚的虚惊一场。她慢慢的伸出手,在郝大伟炽热的目光下接过了花,霞光飞速的占据了她的脸颊,并迅速蔓延到脖颈。她盯着手中的花,呆愣在那里久久不语。
郝大伟见石若又成了那种忘我的发呆状态。看着石若如此,既不正面回应自己,也没有恼羞成怒。按照郝大伟对石若的了解,她如果不接受最应该的反应是跳车而去。这一反常态的情况让郝大伟实在吃不准石若是什么态度,他只能是盯着她,静静的等待她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