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启程
先是窗外有鸟雀在叫唤,然后酒楼里也热闹了起来,昨日早晨见过的那个伙计吆喝的声音高昂清亮,若这酒楼的院子里圈养了鸡,打鸣时说不定也是这样的动静。谢停川这么想的时候,难免是带了一些怨气的。
平心而论,他休息得不错,所以他实在也不能再责怪店家太多,所以他在那舒服的床榻上伸展了手脚,便坐起身来,还带着些睡意地薅了一把脸。
他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昨夜一心想着早些启程去蜀中,这会儿觉得只要没过午时,还能赶得上一顿饭,他只能一边把自己捯饬出个走江湖的大侠样,穿上他文里文气的外衫,还精心择了块坠子挂在腰间,一边宽慰自己说,跑得了萧成远跑不了林雪卿。
他洗脸的时候便想通了,左右那萧成远已经走了,按他的脚程早那么一时半刻的也追不上,倒不如对自己也宽松些,若是天要他寻得萧成远,那也不急这么一会儿。
随后他将行囊绑在横刀上,神清气爽地推开门,从二楼的木栏上探身往下看,瞧见秦小风和沈点影已经备好了菜,似乎是在等他起床了。
他倒是不意外——秦小风似乎是有事要和他商量的,自然会一直跟着他走,而沈点影叫薛上挑拨过那么几次,怕也早就定了要随他们一道北上的决心,这里头唯一的意外便是这姓沈的姑娘昨夜这么来回折腾,回了房怕是也辗转了大半个晚上,竟然比他还要有些精神头,早早地就等在饭桌前。
谢停川觉得让朋友等一会儿是一件算得上失礼的事情,他只能加快了些脚步,几步跨下那阶梯,心里想着若是一会儿他们还没来得及结房钱,他便一块儿付了。他还是有一些积蓄的,这是他那几年还在杀人的时候攒下来的,如今能替他挡去不少麻烦,了却不少人情,在谢停川看来,这也是一桩不折本的买卖。
他在秦小风对面坐下,还没来得及思考该说什么,秦小风先开口说:
“沈姑娘便是从蜀中来的,这一路有她同行,想必能省去不少麻烦。”
尽管谢停川或许挠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从川南到蜀中的路上能有什么麻烦,无非就是待会儿买匹好马,多备些马的草料而已,而这些事情不需要沈点影他自己也能去做——还能做得很漂亮,叫店家和自己都满意。但他听了秦小风的话,还是朝沈点影拱手示意。
“这炒笋尖连续吃了三顿了。”谢停川有意要说话,却也并不想提到那不知是否已经离开此地的薛上和冯了——还有那个粉面清秀的黑衣小郎君——他不知受了何人的影响,开始如此称呼起黑衣人来。总之,他聊起了今日的菜色,这总是一个无禁忌的话题。
“这是川南的特色,离了这儿怕是吃不到这么可口的笋尖了。”
秦小风似乎是见谢停川钟爱这道菜,便又点上了,和昨夜里的薛上一样用心良苦,这倒让谢停川吃着是一次比一次苦。
他见沈点影也并未怎么下筷子,此时坐近了才发觉,那姑娘当真是一晚上没睡好的,虽然看着眼睛睁得大,却对这一桌子菜显然提不起胃口来,直到他同秦小风关于笋尖的讨论飘到耳朵里,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开口道:“既然这笋尖和草药都是川南特产,想必应当是颇为充裕的,那制作害人魔药的想要就近图个方便不难理解,可萧大侠分明匆忙得很,为什么却偏要自行采药,而不直接去药铺中买呢?”
谢停川不得不承认沈点影这一晚上的脑子并没有白动,虽然仍旧没有摆脱山寨里的那些事,但好歹也把萧成远给纳入了其中。昨日冯了曾说萧成远的神色颇为欣喜,若她并未撒谎,那这草药想必定是颇为珍贵的,珍贵到整个平楚城的药铺中一时都拿不出来,需得他无踪步亲自去寻。
如此说来,那冯了与萧成远相遇之地,定然并非她轻轻巧巧的一句“西南边的山上”便能概括,既然冯了便是那天沈点影瞧见的轻功高手,那这两人应是相逢与悬崖峭壁,也无怪乎萧成远会托她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帮着退房了。
“沈姑娘好见解,那咱们一会儿只需去这平楚的药材铺里问上一问,大概就能知晓萧成远此行是为何而来了。”
看上去秦小风也颇为认可这个提议,不过他旋即便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显然,沈点影还没来得及同秦大侠道来昨夜里“惊心动魄”的闹剧,而秦小风不得不由自己来猜测——他并未挪动身子,而谢停川却似乎瞧见他“侧过了耳朵”:
“所以萧成远所寻找的东西与那害人的魔药是否有关?昨晚那个冯了不是说……”他在这儿稍加停顿了片刻,谢停川知晓他想要问的分明是与冯了有关的另外一个人,便是那从来不遭受秦小风待见的、又恰巧引荐了冯了与他们三人认识的薛上。
谢停川在相当短暂的时间里想到了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他以非常巧妙的方式避开了薛上对沈点影不知算不算得上威胁、但确实让沈姑娘整夜未眠的谈话,简单地点明了冯了便是那晚沈点影瞧见的从山寨离开的黑衣人,自然同被秦小风生擒的那一个是一伙儿的,他们大抵是受雇于人,却出了变故,而那个薛上——虽与冯了早就相识,但究竟是何种关系,便不得而知了。
秦小风不知对这样的说法受用几分,总之,他是带着股“早知如此”的怨气,从鼻孔里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沈点影听得这一通对话真真假假,谢停川是有意要替薛上摘出这件事,便抬头瞧了一眼谢停川,而遭这视线检阅的谢停川并未有半分的不自在,他端起茶水,气定神闲地顺下梗在喉口的馍片,坚定地认为挑拨秦小风与薛上的关系实在是找麻烦、不明智的行为,虽然他也暂时想不到这两人的关系还有什么可以挑拨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