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过去
“姓名？”
一名警员正在进行他往常的工作，审问着一位嫌疑犯。
“你们不是有档案吗？”
“档案是档案，问题是问题，请您服从我们的调查。”
“行了行了，我‘服从’您好了吧！”
“申——俊——斌。”
中年男人满脸痞气地看着审问他的警员，同时还拉长了自己要说的话。
他时不时甩甩手，时不时吹口哨，表现得不耐其烦，几个警员被她这幅模样气的够呛，随时都准备动手。
“你态度好一点啊！不然我要以你妨碍公务的名义起诉你！”
“你们这帮警察，念这个口号念叨二十年了有吧，以后是不是还要再念叨二十年啊！”申俊斌略带戏谑地说道。
“行了！现在上头不让我们动武，你运气好，免了一顿毒打，但我告诉你，你迟早得被我抓住！”那位警员年龄不小，但这一刻也算是热血上头，如果不是有人看着他都要问候对方全家了。
“哦？”申俊斌依旧是那副充满不屑的样子，“我等着你呢。”
两人此刻正是一副剑拔弩张之势，但这时询问室里突然闯进来一个神情窘迫的警员，他还没等那位警员开始骂他就率先小跑了过去。
“什么？放了？这还没审呢！”
“您见谅，这是上头的指示。”
此刻的申俊斌满脸写着春风得意，虽然未发一言，但是从表情上看他对警方尽是嘲讽之色。
“我，可以走了吧？”
“妈的！放人！”
*
“干杯！祝老大……”
“停停停！”
路边的饭馆里，一堆花臂纹身的大汉们正在餐桌上觥筹交错，聊得热火朝天。
“老子又不是进去了，你们欢庆啥？”申俊斌拉下个脸，面色有些阴沉。
“咱们这不是为您高兴吗！”
“还高兴，有没有查到那个条子叫什么名字？”他所指的乃是那个对他极尽刁难指责的警员。
“查到了，叫禹正熙！您想怎么办？”他身边的一个男人谄媚地说道。
“袭警是重罪。”申俊斌喝了口酒，“但不干她我又出不了这口恶气……”
“不用多想了！”
就在他有些“伤脑筋”的时候，店内忽然走进来一个高高瘦瘦，胡子拉碴的男人。
“我帮你敲了那条子一棍，没人看见。”
申俊斌看到人影后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立刻站起身来，展开双臂，哈哈大笑。
“好啊阿乐，你干的好啊！”
他们两人简单地抱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入座。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来迟了。”尹一乐看起来有些腼腆与不自在。
“您瞧您这话讲的，乐哥！你晚来是为了办大事，替老大雪恨！这怎么能不好意呢。”
“屁！”这时一个镶着金牙的男人又用酒杯敲了两下桌子，“乐哥晚来，按例该怎么办啊？”
“是啊，阿乐，这规矩可不能坏。”申俊斌这时也满脸坏笑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尹一乐。
尹一乐听到后也会心一笑，很快就明白了大家的意思，然后他就举起了酒杯。
“我敬大家一杯！”
“唉！”申俊斌忽然又按住了他的酒杯，“你这人没大没小的，我来给你倒酒！”
“你不是中国人吗？”尹一乐苦笑着。
他知道在坐的各位大多都是在韩国生活的华侨，彼此之间没有韩国这样的劝酒倒酒文化。
“这他妈不是入乡随俗吗！”申俊斌皱着眉头，随后又开怀大笑起来。
“来！来！来！”
“喝！喝！喝！”
猜拳，喝酒，发酒疯，互吐真心话，那一天，除了大闹一场饭馆外他们什么事情都干了一遍。
而原来还坐在申俊斌对面的尹一乐这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了他的旁边。
“我天天都喝酒，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一样喝得那么痛快过！”申俊斌忍不住感慨道。
“可能是感受到岁月的流逝了？”尹一乐忽然来了这么一嘴。
“你他妈怎么那么跟个知识分子一样？”申俊斌白了尹一乐一眼，“不过倒也有点这个意思，我他妈还以为这回真要蹲监狱了呢？”
“老大不是替你动了关系吗？你怕什么？”
“他？放他妈的屁，他动关系救我还不是因为想从我身上获得更大的利润？这老小子心可黑了。”申俊斌一边喝着酒，一边大骂宣武会的会长。
“那有什么办法啊？这世道就是这样的，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尹一乐的口吻像是充满遗憾，又像是在感慨什么。
“你还知道啊阿乐！”申俊斌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那你还那么重义气？你不怕那天上面的人把你卖了？”
“我……”
尹一乐说不出话了。往事像流星一样划过他的记忆，随后又忽然坠落。
“好了，指导你说不出什么了。”他又给尹一乐沾满酒杯，“我跟你说，我再干两个月就收手了，不干了！回国去了！”
“啊？那么突然。”尹一乐有些茫然，似乎没有想到这件事的发生。
“唉，我媳妇要生啦！也算是老来得子？”他听起来很开心，但看起来却很平静。
“哦？恭喜恭喜！”尹一乐刚满脸笑容，一根手指就摁在了他的嘴唇上。
“别在这里说。”
“你怕——”尹一乐看了眼醉倒在桌子上的众人，随后又沉默了。
两人很快走出了饭馆，但也没走开多远，只和那张靠着剥离的餐桌隔了一堵墙。
“唉，分离这些事，真是他妈的操蛋。”申俊斌突然摸出一根烟，然后交到了尹一乐手上，再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
“其实我还是怕这里有会长的人。就像你说的，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利用我，我利用你。”
“不只是会长想从我身上赚钱，我的这帮兄弟……也是啊。”他的眼睛望着前方，一时间五味交杂。
“你……还会回来吗？”
“如果我媳妇想家了，可能会回来。”申俊斌笑了笑，但笑得很勉强。
尹一乐听到这话这好像松了一口气，千斤的担子从他的肩上滑落。
“我时刻欢迎你回来。”
“是‘我们’。”申俊斌重申了一遍，然后戳了戳他们身后的墙，“替我看着兄弟们。”
“好的。”
尹一乐点了点头，随后是沉默，迎接他们的是死一样的沉默。
十多年后，首尔城郊的某处废品站里，仍然有一个人在看着天空，回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