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暗流
魏仁浦不解：“臣以为夸大事实可能会适得其反，一州刺史每年俸禄不过八百石，数千贯钱已经是其不吃不喝两年工资，如何会为了给一个赌马球的人上千贯的钱！”
柴荣笑道：“是不是连你也觉着不可理喻，我就是要这种效果！逼着他们做下一步！反正人在我们这儿，什么样子的罪名按不上去？”
魏仁浦仍觉着不妥：“官家，若犯人反咬怎么办，而且又是有百姓在。一旦控制不好极有可能会造成反面影响。”
柴荣接着道：“让他随便咬，本就是做戏给他们看的，他咬的越欢后面的人也急，罪名给小了，反而见不到大鱼出来。王申琦这个刺史，是他一手推出来，我本以为是忠于我，可暗查之下，就是赵匡胤的心腹。这棵树的根深埋在赵匡胤府院里，是谁也拔不出来的。”
魏仁浦有些疑惑，但又见官家继续说：“这把火一定要从勤州烧起来，而且要让这把火越烧越大，烧到京师来。如若不能，这天下便不是我能做主了。”
魏仁浦明白官家说的确实没错，如今对他来说早就不是暗流涌动了，是摆着明面上的斗争，官家胜了，他就胜了，官家输了他也会万劫不复。
心里这样想了，便坚定回道：“官家，当下对于这道士和他的弟子还需要您定下犯了什么罪，臣也好以此罗列证据。”
柴荣一时间想不到罪名，他有些后世键盘侠的形象，嘴皮子功夫当真一流，此阶段可以跟你从分析诸葛亮的功过一直到中正微操，能说会道的。可如今真要他代入角色决定别人生死，把枪放在他手里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
想了想，先打个太极：“魏相公，你觉得该按什么罪来？”
魏仁浦思索片刻，接过话道：“按大周律法，谋逆乃死罪，凌迟并株连九族。”
这是柴荣真正在现实当中听见凌迟这样的字眼，以往见电视剧里演的那般他都无法代入那种场景，见演员们听闻后瘫坐在地上时他有时候还觉这演技可笑。
魏仁浦如今一字一句地说出后，柴荣才觉着这样的字眼有些可怖。
“是不是太重了？”柴荣尝试性地反问道。
魏仁浦接着道：“官家，您既然说他们是造反，那受得刑罚也该相同。”
柴荣反应过来：“那就这么定吧。你是此案主审，最终结果都由你决定。”
魏仁浦点头应道：“臣遵旨，我定让他们看看，天下人的心是在大周的！不是谁都能篡位替代的！”
下了旨意魏仁浦便离开了。
柴荣的心情就像是拨云见日了一般，沉寂在头顶的那把隐形铡刀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吃着葡萄，正准备看看兵书，忽而想起来好像要带自家儿子去赵匡胤府邸学武来着。这两日忙着适应，差点儿把这件事情忘了。
走去东宫，便听见胖小子读书声，没了那日响亮，死气沉沉。还听得窦仪不满：“太子，读诗时可不是这般死气沉沉就能背下来的，昨日教你了词中意思，带入杜甫的情感，再者说，您要是玩耍也像这般耷拉着脸，也不尽兴。”
只听得“啪”一声，大概是卷轴落在了桌上，胖小子语气里带着怒：“老师，前些日子父亲答应我的事情到现在没有做，我已经把您说的三篇文章都背给了您听，您到底有没有帮我去跟我爹说啊！”
柴荣不忍打断，他想听听大学士的回答。
听得老先生笑着答：“太子啊，陛下政务繁忙，且你也知晓前段日子才从昏迷中苏醒，记不得事情很正常，老夫早已经帮您问了，也许等会儿就来带你去，总要耐心些。”
“嗯嗯嗯~”
胖小子噘着嘴不情不愿，躲在门后的柴荣能想得到那副样子，当年自己可不就是这样。
算算差不多时候也该进去了。
推门而入。
见两人同时望来。
窦仪笑着说：“太子，您瞧，我怎么说的，陛下可不会忘记答应你的事。”
胖小子嗖的一下从地上跳起，飞扑到柴荣怀里，特有的少年嗓音带着一丝丝怒意：
“爹！你说话不算数！”
尖锐的声音多半令柴荣有些不舒服。
啪！
顺带就给这小子屁股上打了一掌：“不算话？那你爹走咯？”
转身欲走，被这小胖子抱得紧紧，“不要！爹！我要去赵叔叔那里学武！这里一刻也不想呆了！”
柴荣瞄了眼窦仪，他的脸上仍旧堆着笑脸，见此，他不得不教育下这小子：“你怎么能在老师面前说这样的话！向老师道歉！不道歉不带你去了！”
话音落下，只见窦仪行礼回话道：“官家，太子年幼，还不懂得许多礼数是很正常的，无须道歉。”
柴荣扯着胖小子转过身来：“你永远要记住，他现在是你老师，一辈子都是你老师，尊敬师长，是一个未来天子必须具备的，你连这点都做不到，何谈习武？别国太子如何道德败坏我不去管，你只要一天是我儿子，你就得尊敬所有教过你的老师。”
语毕，胖小子才道歉，虽呜咽着，但已经没了之前那种不敬的眼光。
十分满意后，让王继恩去喊赵匡胤来。
他当然不会带着太子去他府邸，毕竟，现在他们的关系可不是那般好，搞不好自己把自己送入狼窟。
带着胖小子在院子里散步时，便见赵匡胤从远处走来了。
今日仍旧带着佩刀，双目有神，弯腰行礼，“臣参见官家。”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柴荣把小胖子往前推去：“赵点检免礼，今日喊你来，是想你带着太子学武，我给他制定的是一天学武，一天读书。”
赵匡胤低头望了眼小胖子后接过话：“官家，我常年带兵，习的都是杀人武术，教太子，恐怕不合适。”
柴荣见他拒了一次，心里对他的印象又差了一分，想当初没到这位置的时候，听话的像条忠犬。可如今手握禁军，瞧着样子说话底气都不一样。
不免有些恼火，但毕竟还没撕破脸，只能压着怒气：“习武可不止杀人吧？强身健体当然可以。”
赵匡胤跟他对视着：“太子年幼，正直长身体的时候，军中武术本就不适合，等太子再大几岁，倒是能跟随我练了。”
倒是小胖子忽而大声说道：“赵叔叔，你在我这年纪的时候也不是学武去了！你都能练，为什么我练不得！”
小胖子的话让赵匡胤脸上难得一见笑容：“太子，臣小时候练武是天下形势逼得不得不练。”
小胖子不服：“赵叔叔，我就要来学！除非我坚持不下去！”
或许是一声声的赵叔叔让赵匡胤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他一直盯着柴荣看。
柴荣知道他这眼神的意思，就是想知道为什么找他。
最初的原因是柴荣不想放弃赵匡胤，这样的武将是百年难遇的，到了后面，更多的是两方面考虑，自己若是败了，看在孩子的面上，给个体面。
并不是说他懦弱，因为柴荣不知道历史的车轮会不会因为他改变了大方向，这个很难说，所以他还是决定要为自己留条后路。
见他不说，赵匡胤也不再多留，带着太子告退。
柴荣望着背影，心里各种想法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