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梧桐落
大闯山峰，鹿茸酿阁。
酿阁立于山巅，檐角飞扬，似展翅欲飞的鸿鸟，楼宇斑驳，木纹深沉，古朴而不失精致。楼中酒香袅袅，若有若无，随风荡漾于山间，仿佛岁月陈酿的余韵，在清风中缓缓铺展。
阁楼旁，设有一小径，青石铺路，苔痕斑斑，时有微风拂过，带来一种静谧悠远的气息。
其侧，一株梧桐灵树高耸如盖，枝繁叶茂，绿中泛紫，仙韵缭绕。梧桐之姿，承载天地灵气，枝干苍劲如龙蟠，叶片如翡翠般晶莹剔透，在日光下闪烁着微微的光华。
梧桐叶正值秋落之时，一片片随风而下，似飘零的羽翼，又如仙蝶翻飞，旋转跌宕，曼妙无声。
树下，洛鹿茸静立，眉目如水，身着素雅淡青色衣裙，衣袂飘扬，她轻启双手，掌心朝天，恰似一汪清泉，温润如玉。落叶翩然而至，如灵物般自空中飘落入她指间。
她手提一精致小篮，竹编细密，散发着清香，篮中梧桐叶层叠，宛若碧玉堆积，天光微洒其上，点点光晕浮动，映得她侧颜柔和，似仙临凡尘。
鹿茸酿阁建成时，洛青稞特地从千阙坊市中买来一颗梧桐灵树的种子赠予洛鹿茸，几年过后已是枝繁叶茂，桐叶纷飞。
今日刚好到了梧桐秋落的季节，洛鹿茸接取飘落的梧桐灵叶来酿制匠品上乘酒酿“梧桐落”。
以初霜第七之叶，净月泉浸，灵土藏之，三月凝华。灵火炙叶，霞露为引，七日七夜煮酿，灵谷陈母相融。酒入玄坛，月华养三载，终成匠品上乘之酿。入口清冽，酒力绵长，有澄心凝神，通灵益智之效。
洛青稞倚坐在梧桐树下，往喉咙里不断倾灌方才从酿阁中顺手取来的酒酿，轻声笑问：
“好姐姐，扶摇中的匠品上乘酒酿，比起你这梧桐落来，哪个更好些？”
洛鹿茸一边接着落叶，一边嘲笑他：
“傻弟弟，如今扶摇中的酒酿都是我制完酒曲后，酒姬们照着我给的方子酿的，比起我亲手酿的梧桐落，你说哪个要更好些？”
五年前依洛花雕之命，桑澜山脉中的各大世家和猎户均从家中挑选了未出阁的女子，送往洛家酒坊跟随洛鹿茸学习酿酒之术。
如今多半在学成后已回到家中各自酿酒，每年将酿好的酒作为贡奉缴往洛家，剩下的都是洛鹿茸亲自精心挑选的巧手女子，留在酿阁辅佐于她，称为酒姬。
洛熊胆和洛枸杞二人也常到酿阁中，找几个容貌清丽、知长短的娶为妻妾，绵延子嗣。
洛青稞看到正在阁中忙着酿酒的酒姬们，想起熊胆、枸杞两个哥哥自从重伤后，酒境就提升缓慢，迟迟无法突破朦胧境的事，悉声向洛鹿茸问道：
“上次你和大姐，一齐商议为三哥四哥修补酒魂之事，最后如何了？”
听到洛青稞提起此事，洛鹿茸秀眉微蹙，停下了手中之事，轻声说道：
“生姜姐说，以她目前烂泥七境的酒医之术，只能暂时将他们破碎的酒魂聚拢修补，尚且无法做到把酒魂恢复原样。”
洛青稞皱眉想着说道：
“那生姜姐所说那种可以不断温润酒魂，任其缓慢自行修复的酒酿，还是酿不出来吗？”
洛鹿茸将盛满梧桐灵叶的篮子交给一旁侍立的酒姬，提起裙摆坐到洛青稞身边：
“我在琼浆玉液酒魂壁上曾看过，那‘愈魂酒’需用魂露灵草作为酒母，还需以裂天神泉中的泉水为基底，这两样物事又岂是家中目前可得的。”
洛青稞听到这两种甚至都从未听说过的原料，心中知道在北窗望是万万不可能找到的，只得默然叹了口气。
洛鹿茸看他心灰意冷，连忙笑着安慰他：
“不过三哥四哥突破朦胧境是没问题的，只不过还须在扶摇中闭关慢慢苦修几月才行。”
自从扶摇酒河川流桑澜山脉后，洛青稞大部分时日都在河中煮酒，酒境增长神速，很快便到达了朦胧九境巅峰。
但近一年来，哪怕他每日都把自己浸泡在扶摇酒河中，到后面恨不得饮食起居都在河中，但却始终摸不到酩酊酒境的门槛。
此刻洛鹿茸提起扶摇苦修几字，又让他想起这事来，更加郁闷地问道：
“三哥四哥可凭扶摇突破朦胧自是好事，可我在扶摇中已苦修整整一年了，酒境却半分增长都没有。”
洛鹿茸起身站到他身后，俯下身子给他重新编起脑后的古茶色脏辫来：
“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些，二哥寿宴那日，来的宾客尽是宗门世家中的青年才俊，却哪有一个如你这般年纪便筑基九层巅峰的了？”
见洛青稞不答话，闭着眼任凭她梳理着自己的头发，洛鹿茸接着柔声说道：
“如我所料不错，想要突破酩酊境，光靠匠品酒酿看来是很难的了，或许只有灵品酒酿才能助你越境酩酊。”
洛青稞听到此话，睁开眼睛伸手到肩上握住洛鹿茸的纤手，嘻嘻笑着：
“好姐姐，你一定有能酿出灵品酒酿的法子了，对吗！”
洛鹿茸笑着弯起秋水般澈亮的双眸，却不答他话，只是提起另一桩事来：
“景诺茶山魁首徐红袍，翻年过去要给他家女儿招婿，我可听说那徐龙井可是这方圆几百里大山中公认的第一美人儿……”
“哎呀我的好姐姐，说着灵品酒酿的事呢，怎么好端端的提起这事来？”洛青稞忍不住打断她道。
洛鹿茸却笑着不理他，接着娓娓说道：
“稞弟，眼看你也是快要而立之年的人了，也该早些成家为家中绵延子嗣了。”
洛青稞不耐烦道：“四哥都生了三四十个娃了，家中哪还用担忧子嗣的事情？”
洛鹿茸摇摇头无奈笑道：“四哥生是四哥生的，与你结婚生子又有何干，再说……”
洛青稞听她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赶忙扭过头去看她，却见洛鹿茸的脸颊上升起一丝红晕来。
洛青稞颇感奇怪，正要开口问却被洛鹿茸将头按了回去，接着听她轻言细语道：
“酒魂壁上，其实有一种酒是与那紫童初华成对出现的，但却是灵品酒酿。”
洛青稞听他提到紫童初华，心中更是迷惑不已，怎么也想不出来与它成对的灵品酒酿是什么，只得追问：
“这却与徐家招婿又有什么关系？”
他看不到身后，不知此时洛鹿茸已然羞得满脸通红，心中暗啐她这傻弟弟，半天才从嘴中憋出一句：
“那酒名曰‘处女仙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