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七姓酒奴
玄罡山脉。
崇山峻岭间，云雾缭绕，群峰如剑锋般直插天际，此刻山色虽未改，然山中肃杀之气已然弥漫。
只见赤红如火的洛家红泥，宛若一片火海，围拢着中央一小团翠色衣装的绿蚁修士，脚步声沉稳有力，寒光闪烁，昔日雷家属地，已彻底沦陷于这场无声的征伐之中。
李慕立于雷家大殿之外，手中剑轻颤，山风掠过，拂动他的衣襟，他望着山下那似欲吞天的红色洪流，心中寒意渐升：
“洛家手段凌厉狠绝，丝毫不逊于诸世家，这几座山脉的生灵，若尽数用于魁首血祭，恐怕其修为又要上一个台阶了……”
李慕目光微微侧转，落在身旁的洛枸杞身上，这个昔日里笑若春风的潇洒汉子，此刻却显得格外陌生。
眉宇间的从容早已被凌厉的杀意所替代，眼中那抹冷冽，仿佛透出了无情的决绝，李慕不禁心头一颤，隐约觉得，此刻的洛枸杞竟与洛花雕有几分神似。
山风萧瑟，压抑的气氛令人窒息，李慕沉默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压低声音问道：
“四爷……整座山脉的人，都要送到家主手中吗？”语气虽轻，却带着一丝不可遏止的颤抖。
洛枸杞脸色阴沉，眉宇间的狰狞之气愈加浓重，他的目光落在远处那片血红的阵势上，眼中闪过一抹凛冽的冷光，沉默了许久，才低沉开口：
“若依我之意，这些贱民早该送往二哥手中，尽数血祭，但此举难解我心头之恨，三哥的命也终究是换不回的。”
话音未落，他顿了片刻，才缓缓接着说道：
“二哥已下令，雷家血亲与修士，尽数屠尽；其余山中猎户百姓，编入酒奴籍贯，归于‘酱’姓，连同烟霞山脉的子民一同，日后皆将投入山中，依地取材，酿酒上贡。”
李慕听完洛枸杞的话，心中那股压抑的沉重终究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越过山脉的层峦叠嶂，落在不远处正忙碌于重布雷鸣大阵的陆霄云身上。
李慕嘴角不由微微上扬，轻松说道：“雷哲汶这懦夫，死前丢下血亲子民躲到烟霞山脉去了，如此一来，倒也省了我们破阵的功夫。”
他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这雷鸣大阵，想必陆前辈修缮一番后便可为我家所用，以此看来，玄罡山脉反倒是这几座山脉中最先恢复生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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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鸣山脉。
漫山遍野皆是酒兽奔腾的身影，嘶吼声如雷贯耳，震动山河，酒兽狂野的怒嚎与白家子民的惨叫声交织回荡，凑成一首天地间的哀歌。
只见一头巍峨黑虎，前脚瘸着，然而那疾速却丝毫不减，穿梭在密林之间，追逐着几名身穿鹤色长袍的白家修士。
眨眼间，黑虎利齿破空，伴着一声凄厉惨叫，白家修士瞬息化为碎骨残渣，被尽数吞噬，血腥之气弥漫四野。
山巅，一块巨岩如手掌般伸出，俯瞰山下修罗景象。
洛虫草端坐于一头巨大的酒象之上，冷眼旁观着这场惨烈屠戮，面色不动如山。
他手中不时抓起一把糟粕酒肉，随意向林间抛洒，嘴角微微勾起，语调轻蔑念道：
“这下，你们可多了不少下酒菜。”
那日，他正带着洛参念匆匆逃往十京城，未想半途被洛青稞以墨鸦召回，这才将将赶上三哥洛熊胆的祭典。
洛虫草神情淡漠地挑起一块细小的糟粕酒肉，手中动作下意识般将其举向肩头，想要喂食。
然而，手刚抬起，却忽感肩上空落落的，那熟悉的酒兽雪鸮早已魂归云霄。
这一瞬他心如刀绞，眼中的冷漠逐渐被痛苦所取代，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握紧，掌心的糟粕酒肉在瞬间被他捏得粉碎，化作一滩混着酒血的泥泞，滴落指尖。
正如烟霞山脉的岚家、玄罡山脉的雷家一般，白家血亲、修士尽数伏诛，其余子民归入洛家酒奴籍贯，被赐“浓”姓。
自此，洛家酒奴加上原本已有的五个姓氏，如今扩充为“米”、“清”、“豉”、“兽”、“花”、“酱”、“浓”七大姓氏，皆按其酿酒原料的来源地，散布于洛家治下的四大山脉之间。
七姓酒奴由洛虫草麾下的七只烂泥境酒兽分而看管，任其在山脉中就地取材，依照洛鹿茸分授的酿酒技艺，分别酿制七种不同酒酿，源源不绝地贡奉于洛家。
其中天生身具灵窍或体魄强健之人，可免奴姓，编入洛家家兵“绿蚁”、“红泥”，由洛枸杞与客卿李慕统率，随时听命于洛家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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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闯山腰，洛家府邸。
陆霄云缓步行至洛家祠堂前，祠堂门外，苍松古柏静立，萧瑟秋风卷起片片落叶，四下寂静，唯有祠堂内隐隐传来一丝压抑的气息。
堂外丫鬟见他到来，匆忙上前，低声禀道：“陆仙师，自那日从玄罡山脉收服领地归来，四爷便再未踏出祠堂半步，长跪在三爷的酒魂碑前。”
“奴婢见他常常自言自语，时而狂笑不止，时而又悲痛欲绝，放声嚎啕，似有万般愤懑压于心头，不得释怀。至今，已有数日不曾饮酒进食了。”
话音刚落，祠堂内又有阵阵悲戚之音传来，洛枸杞的笑语与哭声交织，陆霄云心中亦升起几分凄凉，他哀声问道：
“家主和五爷、六爷他们还没回来吗？”
见丫鬟低眉垂首摇了摇头，陆霄云心中想到：
“魁首血祭之事未竟，此时想必仍在烟霞山脉进行；青稞与虫草二人，应是分派家奴酒兵之务去了。”
“眼下家中大小事务，岂能无一人统筹打理？此等时刻，正需有人主持大局，方能保全洛家基业不乱。”
陆霄云心中正自踌躇，是否要进祠堂中宽慰四爷洛枸杞一番，却忽见祠堂门扉微启，一道素黑身影缓步而出。
洛枸杞身披素衣，泪痕犹在，然面上早已无半分悲恸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沉着冷静的神情。目光清明，步履稳健。
他走至陆霄云面前，微微俯首，温声说道：“霄云兄，请移步堂前一叙，家中诸多事务，尚需与你细细商议。”
陆霄云赶忙上前轻抚他背脊，温声回道：
“自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