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忆篇：不能忘记的人（下）
夜幕低垂，银色的月光透过窗户轻柔地洒在医院重症病房内。
女孩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瀑布般柔顺的黑色长发落在肩膀上，苍白的脸与月色仿佛融为一体。
她的眼神专注地投射在手中的书籍上，微微颤动的睫毛似在跳动着对知识的渴望。
病房里静谧无声，除了女孩翻书的沙沙声，只剩下窗外树叶与风的窃窃私语。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随即一名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推门而入。
见到男人来到病房女孩欣喜的放下书本，脸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洛叔，这么晚你还没回去休息啊？”
洛无疾虽然隐瞒了一些事情，但脸上依旧面带温柔的笑意说道：“嗯，今天有些忙.......感觉好些了吗芊芊？”
洛芊芊抬起头，苍白的面庞上露出一丝坚强的微笑：“好多了洛叔，只是最近胸口还是有些不舒服。”
“不过很快就能进行移植手术了，洛叔叔亲自操刀的话，我相信很快就会痊愈的！”
看着洛芊芊脸上灿烂的笑容，洛无疾有种想要逃避这一切的冲动。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情绪，搬过一张折叠椅坐到了病床边上。
洛无疾轻轻的伸出手抚摸洛芊芊的额头，就像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那样温柔。
“假如.....我是说假如.....”洛无疾沉默了片刻，“如果我给你做心脏移植手术失败了，你会不会怪我没有珍惜这唯一的一次机会。”
等待六年才有的心脏移植供体，失去了这次机会就意味着洛芊芊所剩无几的人生将会彻底定格在18岁。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洛芊芊只是歪了歪头说道：“洛叔你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医生啊！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失败呢，再说了——”
她轻轻握住洛无疾的手，露出了一个天真的笑脸：“如果洛叔你真的失误了我也不会怪你的，你和洛爷爷陪伴我这么久，真的，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了。”
听到这句话洛无疾不禁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直视洛芊芊的目光。
原本遇到什么困难他都不会放弃，哪怕是在战火纷飞的战乱地区，他也从没有对死亡感到恐惧。
可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迷茫，迷茫到甚至不知道怎么做才会拥抱“最美好”的结局
突然洛芊芊拿起书本轻声念道：“在死以前，为爱而忍痛，为希望而景仰。”
洛无疾茫然的抬起头，并不理解这句话的意义：“这好像是莎士比亚说过的话吧？”
洛芊芊合上书本，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也想过，每个人都有死的时候，但能够让人不惧怕死亡的不外乎两种事物。”
爱和希望。
“洛叔，这两样东西你其实都已经赋予了我呢。”
这一刻洛无疾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松开洛芊芊的手缓缓起身说道：“早点休息吧，过几天我会再来看你的。”
“嗯！洛叔你也要注意身体哦！”
离开病房后洛无疾来到医院走廊尽头，拿出手机拨打了那个令人作呕的电话。
作为医生他对病人永远都是无私的，但对于家人来说他决定自私这一回。
哪怕自己的行为会被世人唾弃，他也不想放弃芊芊的生命！
“喂，王律师......”
“我就知道您会回心转意的洛无疾先生，怎么样？您已经做出决定了吗？”
洛无疾轻抿下唇，思索再三后最终说道：“我决定......接受手术安排......但你必须保证芊芊她能够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呵呵呵，没有问题洛主任，院长保证手术会如期进行。”
.........
.........
正如院方所保证的那样，次日洛芊芊就收到了手术安排。
她高兴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抱住了洛无疾，眼角不禁流下感动的泪水。
“谢谢你洛叔！”
洛无疾脸上的笑容略显僵硬：“不用谢.......对了芊芊，我还有场手术就暂时不能陪着你了。”
“不是你给我做手术吗？”洛芊芊似乎显得有些失落。
但她很快就释怀的擦干了眼泪，脸上重新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在她心里洛叔就是救死扶伤的天使，他待会肯定是要去拯救更重要的人吧。
于是洛无疾让小刘负责跟进心脏移植手术，自己则匆匆忙忙赶往了手术室。
可当洛无疾消完毒穿好手术衣后进入手术室时，却见助手和麻醉师正站在一旁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且手术台上接受移植的女孩也并没有进入麻醉状态，还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皱了皱眉头朝麻醉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麻醉师打了个哈欠轻飘飘的说道：“还没开始呢洛主任，别太心急了。”
“还没开始？”
一助这时也补充道：“器官供体还没有运过来，需要一段时间。”
“胡闹。”洛无疾真的没见过这样准备的手术，“连需要移植的器官都还没有准备好？这真是——”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一名护士拿着响铃的手机打开了手术室的门喊道：“洛主任，有你的电话。”
洛无疾摆了摆手说道：“告诉他我现在在手术，没空接电话。”
况且一套无菌操作流程下来太过繁琐，他不可能为了接一个电话而重新再来一遍增加病人感染的风险。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问了一句：“谁打的电话？”
护士有些无奈的解释道：“是小刘打来的，而且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说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就在护士刚把话说完，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传来手推车的声音。
毫无疑问需要移植的器官已经准备好了。
洛无疾立马进入了状态对其他人说道：“准备好麻醉，记录手术时间。”
这是一场多器官的替换手术，难度非常高所以必须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对待。
一助看到低温箱里那两枚红褐色的肾脏后不禁感慨了一句：“很健康的颜色啊！比我女朋友的口红要好看多了。”
“安静。”
洛无疾满脸严肃的对助手说道：“病人凝血情况不佳，输注450ml浓缩红细胞，另外我需要髂外端侧吻合收缩压数据。”
“178毫米汞柱，收缩压正常。”
“擦汗。”
“好的主任。”
.........
手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洛无疾全神贯注的投入其中。
直到最后一个器官与血管完美缝合后，他才如释重负的抬起手臂。
仿佛有一颗千斤巨石终于从他的胸口上挪开了。
几名助手纷纷用无声的“掌声”祝贺着洛无疾，但他并没有对此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
洛无疾在意的还是洛芊芊的心脏移植手术是否顺利。
他急匆匆的脱下手术衣经过复杂的消毒灭菌程序后已经是第二天后半夜。
洛无疾已经迫不及待带着洛芊芊去看她曾经梦想的那些风景，让她能够像正常孩子一样上学读书。
可当他气喘吁吁来到重症病房的门口时，却发现病床上空无一人。
洛无疾茫然的后退了几步，难道是移植手术还在进行吗？
可这么长时间已经完全超过了正常的手术时间了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走廊尽头的小刘也急匆匆朝这边赶来。
洛无疾连忙上前问道：“洛芊芊呢？她手术还顺利吗？！”
“洛哥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但是你没接........”小刘脸上复杂的表情已经将他的内心彻底出卖了。
“说话啊！！”洛无疾像疯了一样拽住他的衣领，“我问你洛芊芊到底怎么样了？！”
“芊芊她.......手术......失败了。”
小刘不忍的低下头，不敢面对洛无疾那恐怖的眼神：“她......没能抢救过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为什么好端端的手术会突然出事！洛哥你要怪就怪我吧！”
扑通——
洛无疾松开了手，突然抱着脑袋跪在了地上，瞳孔不停颤抖。
为什么洛芊芊的移植手术会和自己的手术在同一天？
为什么器官移植刚好是在洛芊芊手术失败之后？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洛无疾看着自己曾经接过内脏的双手，此刻在他的眼里无疑是鲜血淋漓。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而洛芊芊只是一颗任人宰割的棋子，她的生命对院方高层来说犹如蝼蚁。
自己，则是将她推向死亡的刽子手。
看到洛无疾这副模样，小刘咽了咽口水问道：“喂洛哥......你......还好吗？”
“芊芊的尸体呢.......”
洛无疾眼里的高光彻底消散，只剩下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绝望。
小刘也明白这其中的内幕，所以他只是沉默不语。
即使他非常同情洛主任，但毕竟这关乎自己的工作。
洛无疾突然发出苍白无力的笑声，随后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
“算了.......就当我从没有跟你说过话吧。”
他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朝着走廊尽头走去，每走一步被指甲划破的手心就渗出几滴鲜红的血。
自从那一晚，医院的人再也没有见过洛主任。
只有一束白菊放在洛芊芊曾经躺过的病床上，充满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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