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似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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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断角

穹农崖深夜的冷风,似乎可以透过皮肤上细小的毛孔钻入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至少暮旭此刻的心绪就如同这冷风般在心里辗转流淌,久久萦绕,最后化作叹息消散。他朝若雪被抓的方向深深看了眼说:“动手。”

刹那间,阿夜的攻击如箭雨般向银鬃的方向飞扑而去。‘砰……’撞击的声响响彻崖底,银鬃张开洁白的羽翼用灵力筑起一张大盾抵挡了攻击。

“偷鸡摸狗,哪个混蛋躲在背后暗搓搓的陷害老夫。”嘴上气愤地嚷嚷,丝毫不顾及形象。

然而箭雨再次袭来,可这回银鬃早有防备,它筑起护盾御灵利用风向流动将攻击全数回击。两边的攻势在伯仲之间,不远处恒寂忽然觉得自己有种被忽略的错觉,它不免心想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到底是何方神圣。而暮旭此刻躲在岩石后面正集中心神等待时机。

‘嘤嘤……’怀中的鲛珠突然发出皎洁的亮光,暮旭低头一瞥又朝若雪的的方向看去,轻轻低语:“你是要我去救她吗?”

与此同时阿夜加强了御箭术的灵力,所有的箭合为一柄长箭,笔直冲向护盾。护盾破碎银鬃想不到对方的御箭术这么厉害,它来不及筑盾只得张开翅膀与其斡旋。就是现在暮旭趁势向银鬃飞去,在接近的片隙挥起手中的鱼殇剑没有犹豫直接朝银鬃头顶的角劈了下去。顿时,嘶鸣之声响彻崖谷,冲破天际,绯红色的光芒照亮整个崖间久久不散。

待一切回归黑暗,一滴一滴鲜血滴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晰。暮旭神情淡漠的看了眼手中的断角放入衣袖中,转身对视着恒寂。

恒寂目睹了刚才一幕心有抵触,在他冷漠的注视下不禁脱口而出:“你,你想干什么。”

回答它的只有崖间的回声。暮旭慢慢抬起沾染鲜血的剑,猛得向恒寂发起攻势。恒寂面对突来的攻击一时惊慌失措,竟站在原地眼见那柄剑向自己劈来。

就在鱼殇剑快要碰到它的那刻,恒寂顿然回了神抛出一道妖障欲以抵挡鱼殇剑的攻击。可鱼殇剑毕竟是上古十大兵器之一,又乃极北海底玄铁所铸,戾气之重可抵万兽。恒寂见势不妙接转身就想逃跑。然而从始至终暮旭的剑对准的都是它的背后,此刻它转身正好给了破绽。

狂嚎之声再次响彻崖谷,断尾之痛撕心裂肺,恒寂在地上直打滚。与此同时暮旭接住了落下的若雪。他看向怀中已然昏迷的人,冷漠的眼神中似有柔光一闪而逝如同今夜的月光亦有阴明两面。这时阿夜已来到暮旭身边说:“主人,我们该走了。”在阿夜眼里主人怀里的女人从来都是颗绊脚石,只会影响计划。

可是没等暮旭有进一步的动作,恒寂发狂的声音再次传来:“嚎……你竟敢断我尾,今天休想跑出穹农崖半步。”

阿夜闻声立刻挥刀站在了暮旭的前面不屑道:“畜生,没想你这么不知好歹,断你尾巴算客气了,识相的赶紧滚。”

“哼,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恒寂凝聚所有妖力到胸口,从断掉的半截尾巴处冒出些许黑烟注入胸口的妖力中。

眼尖的阿夜发现了其中的蹊跷立刻对暮旭说:“主人,这头妖兽居然修炼魔力。”

暮旭淡淡地回道:“无妨,只是穷弩之末罢了。”从他满是鲜血的掌中刚才被劈下一半的断角此刻吸食了手掌上残留的血气发出淡红色的亮光,不一会儿便筑起一道淡红色的屏障。

恒寂发觉不妙,连忙收起魔力放下狠话逃离了这里。

“切,算它识相,否则此地就是它的葬生之地。”阿夜不屑的啧啧道

“行了,跑了便跑了。”暮旭将怀里的人交给他说:“把她放到银鬃身边。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说到最后几字时语气不自觉的放柔下来,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阿夜接过受伤的若雪问:“那她背后的伤……”话到嘴边惊觉多此一举。于是抱着她向银鬃走去。银鬃匍匐在地看到有人走来,不慎自危道:“你又来做什么。”声音没了先前的硬气带了些软糯说。

阿夜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的走到它身旁将昏迷的若雪放在它边上,然后转身离开。

“喂……”银鬃艰难的叫唤:“别指望老夫救她。”声音虽响亮却没有了力度,让人听了倒像在赌气。

远处暮旭已经走远,穹农崖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静。只是这片宁静之地又能维持多久。

银鬃因为角伤暂时无法动弹,它扭头看向旁边的若雪发现她背后的抓痕已经延伸到了腰脐下,这种在妖力里注入魔力的阴狠招术只有那些一心追求力量的人才会干的事。想来恒寂已经到了必须诛杀的地步。如若放任不管,是必将来会成为云川的威胁。

修魔者,有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说。几乎所有的入魔者都有共同的特征……贪术自伐,贪术者不休正道迷恋魔力;自伐者,目空一切唯我独尊。在云川大陆上,各种族势力均衡的当下,只有极少数人才会视如今的和平盛世于不悟,这些人在各种族的监视下苟延残存,虽不足惧,但也形成了独有的秩序。

可像恒寂这般肆无忌惮的,倘若不是被封崖谷恐怕云川早没有现在的安宁。

再回头看了眼昏迷中的人,银鬃终是困难的起身,断角之痛犹如噬骨剜心,要是刚才那剑再砍得深些,恐怕这条老命就要不保了。那人,为何最后关头收了剑锋。

这些细节再想也没有答案,最后银鬃叹了口气张开双翼飞向崖顶。不多时便含着沾了水的树叶而来。它走到若雪跟前用前脚将她翻过身,背后的伤口冒着一缕黑气。银鬃将树叶上的水珠滴落在她伤口处,说来神奇伤口四周的的黑气居然慢慢的消散了。末了它又催动灵力将树叶敷在伤口处这才告一段落,回到旁边躺下休息。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让晨光初现。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镶嵌着几颗残星,大地苏醒又是新的一天。一晚上的高烧和梦魇让若雪醒来全身酸痛,她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大脑还来不及运作就听见身旁有人在叫她:“你醒了。”

若雪一惊,回头看到银鬃在旁边歇息,脑袋有片刻的短路,许久才挤出一句:“你怎么在这儿。”

银鬃挠挠身上的毛发漫不经心的回道:“那你觉得老夫应该在哪儿呀。”

“你不是应该在……”等等,昨晚的记忆像倒片一样回到脑海里。她和恒寂打斗,用自己的血破解了封印,再后来她受伤被恒寂勒住,若雪突然提高音量问:“你救了我?”声音不大却很有力度。

“啧啧,恢复的不错。”银鬃甩了甩耳朵说:“既然恢复了就滚吧,别在这里碍老夫的眼。”它下了逐客令。

若雪呆愣在原地,心想这才一晚上它怎么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咦……不对,昨夜自己分明被恒寂抓住,再后来……是如何脱身的?

“喂,小白马昨夜是你救了我?”话语中明显带了丝不确定。然而这声叫唤却让银鬃停格了几秒才勉强回过神重复道:“小,白马?”它万万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从条鱼嘴巴里听见这么个奇妙的称谓,难道是被关太久了与世脱轨的缘故?

若雪见它没有回应以为自己不够大声,于是又重复遍:“小白马,我问昨夜可是你救了我?”

这回银鬃没以为是幻听,顿时火冒三丈地说:“什么小白马,老夫是护山神驹,有名有姓,你瞎叫什么。”

呃……,若雪一僵脱口道:“你叫什么?”

“你该不会伤了脑子吧。”银鬃觉得她是故意的,当下不想在与她多费唇舌便又下起了逐客令。

嘿,这小白马那么快就过河拆桥了。若雪如今记忆有些凌乱,只记得断断续续。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步伐有些踉跄道:“你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

她不提这茬还好,提了这茬银鬃只差没气血逆流。当时,若不是因为她被恒寂抓住,自己又岂会毫无察觉的被偷袭,险些丢了老命。现在倒好这丫头居然还跟自己算起账来了,她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嘛。

就在银鬃千思百转之际,若雪却是另翻考量,她觉得应该趁此机会询问解忧泉的下落才对:“小白马你知道解忧泉在哪儿吗?传闻在穹农崖的山顶可我昨夜在山顶并没有发现。你若知道能否告知。”

听到这儿,原本还气鼓鼓的银鬃突然警惕起来,它略带戒备地问:“你找解忧泉做什么?”

“哦……”若雪忽然笑了起来,笑容犹如三月的春风清爽无畏:“传闻解忧泉的泉水甘甜纯净能化世间伤痛,不知是否属实。”这是从苍河镇说书人处听来的,现在拿来当做理由正好。

银鬃回头看了会她,说:“所以你要解忧泉是来疗伤?”

若雪笑而不语,实则心底在思考该不该说实话。隐隐中总觉得这批小白马和解忧泉有着某些关联,只是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银鬃见她笑而不答,又说:“放弃吧,解忧泉早已干涸。”若是昨夜没有被断角,或许还能重启泉水,奈何断角令修为亏损大半不说,又用仅存的灵力勉强催动泉水取来救治这丫头身上的魔伤。如今要想再开启恐是无能为力。

解忧泉又名忘忧泉,从穹农崖驻山起便由山顶缓缓流淌而下。世人皆知它有疗伤解毒之效,却不知启动泉水长年流淌需大量的灵力催动。当年与妖王一战被其封印在洞,灵力受阻亦无法维持泉水的生息。

干涸?怎么会干涸?难怪昨夜在山顶都没发现有水流动的痕迹。若雪心想假如解忧泉真如它所说干涸,那羽族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也无法脱身。“那你知道怎样才能修复泉水使之流淌。”当务之急寻获解决之道方为上策。

银鬃摇了摇头说:“没有任何修复之法。”

“不可能。”若雪坚持道:“区区崖顶的一座泉水怎会没有修复方法,你在骗我。”长年的生存法则告诉她小白马没有说实情,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到答案,哪怕泉水真得无法重启。

原来一个人的坚持可以任时任地,即使不被理解,内心也会执拗的想要继续下去。若雪不知心底这份矜持为何如此坚定,只是单纯的想要救她吗?还是因为琉云镜。

她说:“小白马,昨夜既是我救了你,总得索求点利息不是。”

“嘿,你这丫头。老夫再说一遍,老夫名唤银鬃。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小白马小黑马。”

“那银鬃,我在问你,可知解忧泉?”若雪异常认真的神情让银鬃沉默了,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这般锲而不舍的人,许是从她眼神里不经意流出的那点矜持。终于,银鬃松了口说:“要想重启解忧泉需注入大量的灵力。老夫……”话未说完便被若雪打断:“用我的灵力。”

银鬃摇了摇头,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丫头,你可知我为何驻守这穹农崖。”顿了顿,继续道:“可曾听说过护心草?”

“护心草?那是什么?”

“穹农崖上的解忧泉又名忘忧泉,这护心草自然也唤护经草。正道之人练之便是护心,邪道之人得之便是护经。正邪两道本就相辅相成,丫头你可想好了。解忧忘忧仅唯一心,护心护经仅在一念。”

若雪不明,她只求泉水来洗净醉仙露的妖性,银鬃却说了一堆听不懂的话。

“银鬃,你到底想说什么?”若雪问道。此时太阳升起,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从山顶照洒下来,被层叠的树叶过滤,落在它身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银鬃注视她良久,叹了口气说:“以我现在的灵力无法开启泉水。但若你愿意渡灵……或许可以一试。”

“怎么渡?”若雪想都不想追问。然而又像是想到什么问:“你刚说只有你的灵力才能开启泉水,那我如何渡?”

银鬃对她一点即通到是很满意,故抬起前脚指向她胸前说:“月晶石是鲲族圣物,可以同化气息。届时我将内丹注入月晶石内,你用灵力催动即可渡灵。”

若雪回想起当初入羽族的情景,点了点头。她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说:“那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