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夫人...等等，不是夫人
伊莲尼亚被逼到了窗边。
月光洒下，照亮了她的背影，却怎么也照不亮她藏在黑暗中的脸庞。
她低着头，根本不敢面对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误认为正直善良，实则比自己前夫恐怖一百倍一千倍的男人，浑身激烈颤抖。
恐惧、后悔、苦涩、敬畏、愤怒...太多太多情绪混杂一团，将她逼的退无可退，不断折磨着她的精神与灵魂。
而她对面，昆卡瞪着碳红色的眸子，一刻不停的嗅探着自她灵魂深处传出的气味。
他在打磨她的灵魂！
在这个超自然的世界，痛苦的力量远比想像中的伟大；
恶魔用肉体的折磨打磨灵魂；
魔鬼用心灵的折磨打磨灵魂。
与大多数擅长欺诈与蛊惑的魔鬼不同，昆卡更擅长摆事实，讲道理，利用事情的正反面做文章。
而这些，搭配上源自魔鬼血脉的本能与他那过人的游说技能，足以摧毁并重建伊莲尼亚的精神世界。
但眼下，需要缓缓，自我怀疑与恐惧快把她的灵魂磨碎了！
得出这个结论的昆卡缓缓后退。
“抬起头，看着我！”
伊莲尼亚缓缓抬起失去高光的眸子，姣好的面容上，畏惧中夹杂着一丝对生的渴望。
这是自我价值被彻底否认后生命求生的本能；
她的灵魂需要一个寄托之处！
“你很幸运，真的，幸运女士眷顾着你，我亲爱的女士。
因为你遇到了我。
看看这里，这是一间温暖的屋子，这里有舒适的棉被，有遮风避雨的屋檐，有可供清洁身体的热水。
而提供这一切的我，并不会向你索取什么。
我只是想告诉你世界的真相，在你面前揭开这个世界的残酷本质。
你太善良了，但是善良意味自我约束，而想要维持这份自我约束，需要远比作恶更多的勇气与力量。”
昆卡的嗓音变得很柔和，其中却蕴含着远比之前呵斥她时还要隐晦的超凡之力。
“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勇气...和...力量...”
表情木然的伊莲尼亚喃喃重复着，翠绿的眼眸中，逐渐亮起一丝名为生的光芒。
“是的，勇气和力量！
但是你一无所有，你只能向外寻求！
你该向谁寻求？
像你那位毫不留情将你赶出家门的丈夫？
像那些垂涎你美色与肉体的商人？
还是像你那住在坟墓里的死去亲人？
亦或是...”
昆卡停下了即将说出口的话，他面向伊莲尼亚，一步步后退，如同逝去的希望般，一步步退向那窗外月光照耀不到黑暗。
先是那张并不英俊的脸，再是那宽厚的胸膛，紧接着，双腿交替着隐入黑暗，直到黑暗彻底吞没他的脚尖时；
早已没了力气的伊莲尼亚猛地抬手，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挪动着脚步；
与此同时，她无助的看着逐渐消失的男人，脸庞上早已爬满了绝望与渴望；
“回来！求你了！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后退的脚步停住了，黑暗中，一份看不到头的卷轴与一把小刀递了出来。
“签了它，从此以后，我保护你！”
镇定中带着强大自信的嗓音自黑暗中传出，如洪钟大吕般敲响在伊莲尼亚的心头，让这位精灵女士做出了一个冲动的举动。
拿起刀，毫不犹豫的割破手指，精灵近乎疯狂的在卷轴的空白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伊莲尼亚·利亚顿。
契约成立，在伟大的巴托九狱之主、奈瑟斯大公、阿斯蒙蒂斯的见证下！
长长的卷轴如粗壮的蟒蛇般退回黑暗深处。
“来吧，让我们好好聊聊，让厄斯先生给你出出主意。”
处于疯狂之后的呆滞状态下的伊莲尼亚眼神动了动，她缓缓挪动脚步，来到门边，倚着门框，抱膝坐下。
“聊什么？”
“什么都行，你的过去，你内心的渴望，你对未来生活的看法。”
“我...”伊莲尼亚迟疑片刻，仿佛找到主心骨的往昆卡的被褥边挪了挪。
“我是一个被遗落在人类世界中的精灵，我的生父母，他们离开的很早；
早到我尚在襁褓，早到除了姓名，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东西。
我是被养母养大的，她教导我如何融入人类社会，教导我成为一名温柔合格的女人，教导我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上流人的妻子。
后来，她把我嫁给了华尔兹·龙德尔；
那个时候，华尔兹·龙德尔的父亲刚刚去世，他迫不及待的与第一任长辈指派的妻子离婚，娶了我。
我们有过一段甜蜜的生活，但后来，他逐渐腻了。
他从一开始夜不归宿，到后来直接将各种各样的女人带回家。
从避着我，到当着我的面，再到...”
说到这里，伊莲尼亚难堪的低下了头，泪水顺着翘挺的鼻梁滴滴下落，但最后，她还是哽咽着鼓起了勇气。
“最后，他会让我一起...一起...一起和别的女人。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又可悲，我的前半段人生。”
头枕着手，昆卡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深邃眼眸中看不出喜和悲。
“并不可笑，也不可悲。
你只是没得选，环境束缚了你，思维绑架了你；
没人教你，你也没有足够的学识和阅历认清你所处人生的境遇、判断其好坏并做出选择。”
“你会教我吗？”
“那得看你有没有悟性，对了，你今年多大了。”
“八十几岁吧，我记不清了。”
啧啧...畜生啊，这还是个未成年！
心中感慨了句，昆卡又道：“所以你养母也是个精灵？”
“她是一位半精灵。”
难怪，要是人类的寿命，根本养不大这样一百岁如才会宣布自己成年的精灵。
想到这里，昆卡侧头看向抱着膝盖坐在自己身侧的精灵。
她有着雪花石膏般洁白光滑的皮肤，头发银白，自然且慵懒的卷着，瞳孔翠绿，其中点缀着些许金色。
这里是费伦，她这种外貌特征不可能是日精灵，也不是木精灵，只可能是月精灵。
至于名字，伊莲尼亚·利亚顿，利亚顿是人类通用语的发音。
想到这里，昆卡忽然清了清嗓子，说出一个略显拗口又格外顺滑的单词。
“Sil^verfrônd。”
？
伊莲尼亚疑惑的侧了侧脑袋，她觉得这个词很熟悉，但却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意思。
见她这般模样，昆卡哪还不明白，当即叹了口气。
“你比我想象中的知道的还少，这是利亚顿的精灵语，译为‘银叶’，也就是你的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