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玄字十七
“咚！咚！咚！”
林起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全身的汗毛也根根直立，随着节奏抖动着。
环绕周身的寂静像是凝固的寒冰，压迫得他难以呼吸。
“许...瑛！”林起血液直冲脑髓，将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从牙缝中吐出字来。
“你果然能认出我？”
许瑛一袭白色长衫，站在屋顶之上，脸上似乎没有太多的惊讶：
“那位存在的指示果然没错，你确实很危险。”
说话之间，这位“弄臣”双脚一点，轻巧地如一根羽毛般飘落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从始至终，许瑛的姿态都显得优雅至极，宛如谪仙飘然临凡，不沾尘埃半分。
“戏子”血脉独有的柔韧性和平衡能力？林起恍然。
可许瑛口中的“那位存在”又是谁？
不过，此时的林起根本没有细加思考的时间。
他感受着手中坚硬而冰凉的触感，如同千百次练习一样，将腰间装填好的火铳拔出，对准了许瑛的脑袋。
只有打出一发的机会！
林起对自己火铳的命中率毫无信心，尤其是对方血脉所提供的速度与变相能力似乎远超想象。
“你以为那玩意能打中我？”许瑛看着林起手中的火铳，调笑一声，但也没有继续逼近。
他在忌惮我手中的火铳！林起心中了然：
七品血裔终归还是肉体凡胎，只要自己手中的火铳还未击发，对方就终归会有所顾忌。
而一旦将火铳中的弹药打出，那自己就会成为盘中鱼肉，任对方宰割。
眼下只能与对方僵持住，尝试拖延一下时间......
林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用以麻痹对方：
“七品‘弄臣’许瑛，你已经被墨卫包围，现以两起谋杀案的主犯身份对你实施逮捕。”
“居然连我的血脉和品级都搞清楚了？”许瑛一脸戏谑，鼓掌笑道：
“不过罪名却是定错了。那个女人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顺手把她的尸体抬去那姓徐的老屠户家里而已。”
“然后你还‘顺手’动用能力，将罪名陷害给徐老四父子，甚至让他们二人都对此深信不疑？”林起感觉心中的怒火如同燎原一般蔓延：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狡辩吗？”
“无所谓你信不信。”许瑛摊了摊手，笑着向林起又走近两步：
“而且我又有什么理由骗你一个死人？”
“不许动！你再往前走，我就开枪了！”
林起只感觉思绪完全被愤怒与紧张占满，连带举着火铳的手都开始颤抖，几乎无法进行瞄准。
下一刻，他脑中却猛地一激灵：
我的情绪怎么会变化地如此激烈？
这难道是“弄臣”的能力吗？
许瑛把我情绪中负面的部分放大了？！
林起想到这里，身形上不禁产生了一瞬间的疏忽。
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突然一花，只见许瑛忽地蹲下身子，随后就是一个侧向的翻滚，转眼就切入到林起身侧。
刚才不只是我在拖延时间！
许瑛也在等待他的能力生效！
低品血裔之间的战斗，最重要的不是你的品级有多高，能力有多强大，而是在于你的情报，信息有多详细。
而此时的林起不仅品级远低于对方，更是对许瑛作为“弄臣”的能力一无所知。
这根本就是一场完全一边倒的战斗！
林起看着许瑛近在咫尺的脸，和对方脸上得手的狞笑，强行扭动着身躯，努力将持有火铳的手臂向着许瑛甩去。
然而，许瑛的速度却远比林起快得多。
“来不及了......”
林起突然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
一瞬间，无数支离残缺的场景夹杂着惨烈与痛苦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涌入他的脑中。
许瑛白皙的皮肤......
对方作为七品血裔那如利刃般锋锐的掌风......
位于身侧死角处发动的致命一击......
那只从自己胸前穿透而出的，苍白瘦削的手......
全都对上了！
林起心中涌出一丝绝望：
梦中的场景，果然是“死亡预告”啊......
杀死自己的人，原来是许瑛......
……
就在这生死交错的一瞬，林起却在余光中看到，许瑛的面孔出现了一丝奇怪的扭曲和错位。
而许瑛的致命一击，也不知为何偏离几寸，从林起身侧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砰！”
林起手中火铳击发的声音响起，许瑛脸上的得意神色终于消失不见，长袖中隐藏的短刃也“咣当”坠地。
许瑛一个侧翻，拉开与林起之间的距离，右手牢牢捂在肩膀之上，汩汩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他脸上神色半分阴狠，半分恐慌，眼神却绕过林起，看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许瑛用的是短刀？原来他不是空手作战吗？
“我...刚刚那枪…打中了？”
林起还没能从死亡的恐慌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顺着许瑛的目光看去。
后院一侧的墙边，周自衡一身黑色飞鱼官服，整个身子潜伏在阴影之中，棕色双眸锋锐而幽深，其中似有流光闪烁。
“判官的能力？周自衡这个难缠的家伙怎么在这里？！”
许瑛从后槽牙间吐出一句话，面色也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难道这次真的是个陷阱？！”
他不再犹豫，双脚猛地在地上一蹬，转眼便跃到房顶之上，朝着某个方向迅速逃离而去。
“他要跑！”
林起本能地向前迈出一步，却发现身体依然处于恐惧后的僵硬中，完全无法行动。
无奈之下，他只能冲着仍然立在原地的周自衡发问道：
“我们不用去追吗？或者说，早就有其他队友在外围负责拦截？”
“来的只有我一个人。”沉稳的墨卫百户从阴影中走出，遗憾地摇摇头。
林起这才注意到，周自衡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全是汗珠。
“用这么远的距离外使用‘判官’的能力，消耗还是太大。”
周自衡温和地笑笑，笑容中透出一丝虚弱：
“而且‘判官’这个血脉对于身体素质的提升不大，本来也不太可能追得上全力逃跑的‘弄臣’。”
他上前拍拍林起的肩膀：
“炳灵公护佑，还好方才杜若说她还是不太放心，临时问我能不能来仁心敛房看一眼。”
感受到老周的手拍在身上，林起才终于像是回到现实一样，稍稍放松下来一些。
“这次多亏是你们考虑周全，我还是太大意了，倒是所幸没有受伤......”
他感激地看了看周自衡，感受着体内依然在澎湃流动着的血液，笑着调侃道：
“除了差点挂掉之外，一切安好。”
一句玩笑之后，周自衡眉间的忧虑也舒缓几分。
他沉默地捏了捏林起的肩膀，没有再说什么。
……
漆黑的夜，二人并肩走在回往墨卫府衙的路上。
归途之中，林起脑中一时有些纷乱：
许瑛并不是空手作战，而是手持利刃。
所以梦里杀死自己的人并不是许瑛？
“死亡预言”中那人的皮肤确实要比许瑛干枯不少，年龄应该比许瑛更大一些。
当然，这也不排除是许瑛保养得好......
林起想到这里，突然有些牙酸：
用“保养”二字来形容一个男人，总感觉怪怪的。
“对了，老周。”他突然想起一事：
“许瑛刚才说他不是杀害布庄女子的真凶，你怎么想？”
“你做这个判断的前提，是许瑛没有说谎。”周自衡的脚步并未停顿，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无论如何，徐老四的死与许瑛脱不开关系。这种恶徒的狡辩之词有时并不能作为依据。”
“可是......”
林起还待再说，话语就被周自衡出言打断：
“无论如何，对白莲教和许瑛的第二次围捕马上就会开始。而根据你发现的许瑛情报，这次应该可以对他进行更精准的追踪和定位。”
林起马上明白了周自衡的意思：
“只要能抓住许瑛，一切秘密都会被揭开？”
“正是如此。而且届时你对许瑛情报的贡献也会被一并统计上报，计算功勋。”周自衡淡然笑笑，将话题转移开：
“还有件事，兵家那边提供的‘玄字十七’马上就会到达晋阳府，过两天你和我去一趟机巧阁。”
“玄字十七？那个据说可以辨别封门村物品的玄级咒物？”
林起的注意力也因此被转移，好奇地问道：
“所以对韩慕的追捕很快也要提上日程了？”
他对这位灭了殷家满门的残忍凶手并没有任何的宽恕之意。
“应该就在不久之后。”周自衡顿了顿，继续道：
“另外，玄字十七这个咒物有些特殊，使用的时候需要加倍小心。”
“特殊？是指它的使用级别是‘危险’？”林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所有玄级咒物都有相应的危险性，这不算是玄字十七的特殊之处。”
周自衡摇摇头：“根据兵家那边传来的信息来看，玄字十七有‘活着’的特性。”
“‘活着’的特性？什么意思？”林起只觉得一股无名寒意从背后升起，连忙问道。
“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你只需要记住，在使用玄字十七的时候，无论它和你说什么，都绝对不要相信！”
周自衡说到这里时，面色极其严肃：
“相信过玄字十七的人，基本都死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