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未羊的“信”
晋阳府，圆月高悬。
子时的更声响起，窗外红雾渐渐升起。
林起坐在房间之中，熟练地摆好作为“障眼法”的墨门祈福阵法，而后用精神力连接坎宫。
铜铃轻响，“玉衡”与“摇光”的声音已经在连接之中了。
这两位好像每次都会准时连接，不像我总是迟到......
林起一边在心中暗暗谴责自己，一边和连接中的两位同伴打了个招呼。
“天枢兄，我这个月一直忙于其他事情，没能找到新的古文字拓印。”
说话的是“摇光”宋子布，他的语气中有一些歉意。
“无妨，这件事情我也不急。”林起坦诚地回道。
“关于古文字方面，我最近倒是有所发现。”“玉衡星”上官允的声音依旧如黄鹂一般清脆：
“那是我……额……在舟山地区旅行之时从一名他国友人手中所得。”
其实是舟山群岛倭寇剿灭战的战利品之一……
上官允有些羞赧地吐了吐舌头，为自己的小小谎言感到一丝歉意：
原谅我吧，这段实话里包含我太多身份信息了。
她自我安慰一番，继续补充道：
“根据天枢兄之前的要求，我顺手将它存在河东的漕运码头了。”
顺手？林起一愣：看来“玉衡”最近乘船经过了河东地界？
他最近确实没有去查看漕运码头是否有新的古文字拓印。
毕竟，能够解读古文字的裴兰韵一个月前就去了京都府。
就算林起现在去拿到了拓印，那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等这次“夜猫子”回来之后，我自己也要尝试学习一下古文字转译方面的知识，总不能每次都靠别人帮忙......
林起在心中默默盘算着。
“对了，那张拓印的篇幅还很长！”连接对面的上官允再次出声，打断了林起的思绪。
她像也是刚刚想到此事一样，笑吟吟地道：
“说不定它还是一篇‘古文章’呢，很可能会比普通的拓印更有用处！”
古文章？林起心中一动：
藏有上古量劫的秘密与重要信息的那种吗？
他一时间有些喜不自胜，但还是在连接之中维持着平静的“人设”，淡然回复道：
“如果拓印的篇幅确实够长，那玉衡姑娘你欠我的报酬也可以算就此偿还完毕了。”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上官允连忙张嘴解释。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有些笑逐颜开起来：
“那倒也挺不错！这样我就不用管摇光借钱来还债了！”
呃……林起一时有些汗颜：
这姑娘，怎么把我描述得像黄世仁一样？
“对了，我这边还有一件事！”上官允像是拉开了话匣子一般，再次转换了讨论的话题：
“最近浙东官场的人事变动突然频繁了起来，我很想知道这番变动背后的原因。”
上官允这个问题显然直指疑似京都府名门出身的摇光。
“朝廷明年的国策尚在拟定之中，但据传确实与浙直两地有关，我还需要时间多加确认。”
宋子布稍加犹豫，言语直白地提出了他的要求：
“作为交换，我需要‘白衣会’的相关情报以及联络方式。”
他顿了顿，解释道：
“据我最近接触的某位非官方血裔透露，白衣会同时拥有‘梦境’与‘幕僚’两条血脉的后续途径。”
“最近接触的血裔？”思维机敏的上官允果断抓住了宋子布用词方式的特殊之处。
“是的，那位非官方血裔对‘梦境’血脉很感兴趣，所以也在向我寻求白衣会的内部资料。”
说到这里，宋子布的语气难得地不再疲懒，紧跟着补充道：
“而且通过言语之间的信息，他和他的朋友似乎也拥有远程对话的能力，我感觉他们很像是‘复生者’！”
此话一出，连接里的另外两人都是一阵沉默。
“摇光小哥，我有点怕你被人骗了。”上官允率先开口，语气中有些担忧。
她顿了顿，尝试着斟酌了一下用词，继续道：
“你也说判断的依据是‘言语之间的信息’，那这些人会不会刻意伪造了这些信息，欺骗于你？”
上官允的话语虽然委婉，但表达出的意思很明显：
以几人复生者身份的危险性，必须要严格选择身边之人，一切行动也应当以‘隐秘’为最优先事项。
一旦摇光的身份暴露，连接中的其他人也都会被牵涉进极大的风险之中。
这摇光老兄还是有些太单纯了......林起也感觉有些无奈。
他能察觉出，摇光应该是出身于富贵人家，这也导致他虽然为人机敏聪慧，但对人心险恶的理解不足，说白了就是不太有“防人之心”。
而玉衡姑娘虽然平时看起来张扬跳脱，但心智却异常坚韧，为人处世也极为周到。
“现在倒是还不用太过紧张。”林起思考片刻，出言安慰：
“毕竟那两人也不一定就是玄门内部派出的‘细作’，摇光兄弟也没有泄露什么重要信息。
但如果此时突然与他们断绝接触，反倒却显得有些可疑了。”
他顿了顿，提议道：
“不如先若即若离地与他们相处，然后在合适的时间，让他们交上一份‘投名状’，用以验证身份。”
“这样就最好了！可别让咱们这位摇光小哥被人家给拐卖走了。”上官允俏皮地开个玩笑，化开了讨论中的淡淡紧张气氛。
“正该一切以小心为上。”林起也是笑着拍板决定道。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小团体里最终决策的制定者。
“对了，还有个事情。”上官允言语不见停歇，又开启了新的话题：
“我听说闻香教‘十二地支’中的几位正在寻找燃灯古佛的‘诸佛法界’，所以我希望能共享各自的情报。”
“嗯？”林起听到这句话，登时竖起了耳朵。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信息。
……
同一时刻的晋阳府近郊，汶水县的后山位置。
也不知是何缘故，今夜的红雾尤其短暂，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迅速退去。
于是，在打更人们再度响起的更声里，不少心怀叵测之徒又趁夜探出屋门，借着黑暗的隐蔽，重新活动起来。
阴暗的巷子中，沈动倚在墙角，目光幽怨地看向驻守在远山高处的几名暗卫。
如水的深红月光之下，这名闻香教“蛊师”看上去软弱而无害，脸上还带着一丝畏难的情绪：
“让墨门这么搜查下去，地下楼梯的位置迟早会被发现，未羊大人布置下来的‘寻找诸佛法界’任务恐怕也是没法完成了......”
“看来只能放弃这个任务了。”
沈动面色无辜地摊了摊手，刚要转身离去，后心处却突然被顶上了一把利刃。
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小老弟，最近家里没米开饭了，借点儿钱来花花？”
“大哥...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小弟身上的钱都给您就是......”
身为八品血裔的沈动此时却像个普通人一样面色紧张，双腿抖得如同筛糠。
他满脸赔笑，高高举起双手，任凭身后的抢劫者搜刮起身上的值钱物件。
“他奶奶的，死穷鬼一个。”
简单的搜寻后，身形强壮的抢劫者对着地上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这名壮汉不甘心地挥舞利刃，示意沈动转过身来面朝自己，而后在其怀里又是一阵摸索。
“啪嗒。”
搜寻之中，一个写着“未羊”二字的信封掉落在地，散落出一地空白的信纸。
“什么玩意儿？未羊......”
壮汉的注意力不自觉地被吸引，茫然间低头看去。
就在这时，对面原本软弱可欺的沈动瞳孔骤然变色，裹起层层血丝的眼球像是困在木笼里的老鼠，止不住地乱转。
而后，他像是觉醒了另一个人格般，一把将手指头插进了壮汉的眼眶内，竟然硬生生地把对方的一对珠子给挖了出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壮汉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沈动的下一击捣碎了喉管。
“不能看...不能看......”
沈动全身冒出紫黑色的筋脉，一边口中呢喃，一边状若疯癫地将壮汉的脑袋一下下地向墙上狠狠撞去。
此时的他眉眼中除了疯狂以外，似乎还多了一股残暴与狠辣的气质。
“砰！砰！砰！”
妖异的月光下，红色，白色，混合的黏稠液体一时间飞溅的到处都是。
而性情发生剧变的沈动却熟视无睹般，面孔扭曲地蘸着眼前的各色液体，在墙上写下一个又一个血字。
待他将全部文字写完之后，身上的深色脉络才缓缓消弭。
伴随着疯狂褪去，沈动的眼睛也逐渐恢复成为原本的颜色。
下一刻，他双眼圆睁，一脸惊喜地看向墙上他自己刚刚写下的那行文字……
真不敢相信，居然能在这种地方找到‘未羊’大人留下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