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真凶
两个人都没有说谎？
林起一时有些发懵：可他们口中的话是完全相反的啊？
他一时有些难以进行思考。
“‘书吏’与‘判官’的鉴谎效果，会严重受到目标主观意识的影响，所以也不能完全依赖这份能力......”
林起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周自衡曾经告诉过他的理论。
现在的方法，只有一直对细节加以审问，直到杜若的鉴谎能力有所发现。
林起暗自做出决定，看向坐在对面的孙九四：
“讲讲你和李大贵的约定，还有字据的内容。”
“没错，李大贵为什么求你杀了他？”坐在一旁的杜若也点了点头，追问道。
“官爷...啊不，官娘...？女官爷。”
孙九四紧张之下，开始有些口不择言：
“李大贵说他干不了农活了，他好像是得了什么软骨病？”
孙九四说话之间，双手不住地在空中挥舞。
他激动地解释道：
“这个年景，干不了农活的男人还怎么养家里那口子，更别提他家还有个刚断奶的娃。”
这句应该也是真话，走马灯中李大贵的双腿一直在莫名地颤抖......林起点头确认。
“所以，李大贵和你约定好让你杀了他，等领到田有德的二十两酬金后，分给他家人一半？”
林起将思维脉络理清，试着猜测道。
“是我七他三。”孙九四小声道：
“毕竟我就算花钱打点一番，也得为了这事坐个十几年的大牢。”
“官爷！我可真没给过他二十两银子，买凶杀人啊！”跪在一旁的田有德突然像杀猪一样哀嚎出声。
“你先给我闭嘴。”杜若看都没看一眼这头鱼肉乡里的“肥猪”，而是继续向孙九四发问道：
“可你之前为什么没有提过家里还有字据的事情？”
“这......”孙九四果然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眼见孙九四这一番犹豫，杜若也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淡漠的面孔上目光如刀。
“因为连李大贵家人的那份‘三’，你也不想给？”林起缓缓开口，帮着回答道。
此话一出，孙九四像是被揭开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像个老鼠一般蜷缩在凳子上，不再说话。
“你这个图财害命的混蛋，不仅不知悔改，居然还打算昧掉属于受害者家人的银子？”
杜若一双紫色的眸子危险地眯了起来：
“李大贵家里还有刚刚断奶的娃要养，你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人性？这位女官爷，活着的人才配谈人性。”孙九四惨笑着说道：
“连饭都吃不上的人，那还能叫‘人’吗？”
“前些年几钱银子就能买足够吃上一个月的粮，可官爷们，现在一石粮都涨到快二两了！”
他说话间神情突然有些激动：
“二十两银子，可能只是你们这些官老爷几年的俸禄，却是我活命用的钱！！！”
现今的粮价已经涨到这种地步了吗......孙九四的一番抢白之下，杜若一时有些噎住，不知该如何作答。
毕竟墨卫内部有每月下发的粮米定额，反倒对当前地方上的粮食价格不太敏感。
“唉......”林起无声摇头。
其实，一向精打细算的他对于近期的粮价变化最为清楚，曾经三百文一石的粮米，如今市价已经超过一千三百文，足足翻了四五倍之多。
然而，只是个小小副总旗的他却对此无能为力，只能默默转移了话题：
“所以田有德给你的银子呢？藏哪儿了？”
“县城西边的乱葬岗，我爹的坟头下边。”
此时的孙九四为了活命，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
而后，他仿佛想起什么一样，猛地抬头看向田有德，口中喃喃自语：
“不对啊...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胖了？”
话音刚落，孙九四全身忽地一僵，而后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
他双手抬起，狠狠地拍打起了自己的太阳穴，情绪里带着极其异样的亢奋：
“嘿嘿……银子......一大包银子……
白色衣服的田有德……给了我……一大包银子......嘿嘿嘿......”
说话间，孙九四的眼睛里开始涌出血色，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不好！快控制住他！”
林起看到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厉喝出声。
他见过完全相同的一幕！
而早在林起喊出声前，杜若的身形早已离开座椅，扑向了对面的孙九四。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一股极为熟悉的，独属于“弄臣”的精神力波纹从孙九四身上扩散而出，将在场所有人情绪里的负面部分瞬间引爆。
就连扑向孙九四的林起和杜若也因为这种影响，动作上本能地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与此同时，在田有德的尖利叫声中，如疯似癫的孙九四脸带狞笑，双手如爪……
狠狠地挖进了他自己的眼睛。
……
徐沟县城西，乱葬岗。
“孙九四比之前的徐老四运气更好。”
杜若收敛神情，低声叹息道：
“在及时救治之下，他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心智系统已经被从内而外完全摧毁了。”
“也就是彻底疯了。”林起接话道：
“许瑛这家伙，果然没有离开晋阳府的地界。”
他无奈地摇摇头，示意跟来的徐沟县衙役开始挖掘。
很快，一袋白花花的东西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就是许瑛付给孙九四的二十两银子‘定钱’？”
林起蹲下身子，从袋子中取出一锭明显是白纸所扎成的“银元宝”，放在手中掂了掂。
这纸扎的白银居然也是沉甸甸的，正如孙九四的满心贪欲。
“弄臣，弄臣，还真是玩弄人心的高手。”
林起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转头看向小心翼翼候在一旁的田有德，沉吟半晌道：
“这两桩人命伤残也算与你有关，你那边每年多拨几两银子，遣人照顾好李大贵与孙九四一家人，也应该是情理之中吧？”
林起深知，田有德借着当地地主的势力为虎作伥，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这种事情却并非在墨卫的管辖范围之内。
因此，他也只有尽自己所能，为死者家人争取一点帮助。
“那是一定的！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这点付出对于身为地主管家的田有德来说实属是九牛一毛，他现在只求赶紧摆脱了这桩官司。
“接下来怎么办？”杜若皱眉问道。
“许瑛既然冒险回到晋阳府，那他必定有所图谋。”林起转身看向远方：
“围绕最近所有的‘买凶杀人’案件，以他的大概行动能力画个圆，从这些圆圈的交接范围开始搜查吧。”
这是林起前世在刑侦剧里学到的探案方法，他也不确定这种方法是否有用，于是最后还是补上一句：
“另外，还要回晋阳府跟老周那边知会一声。”
林起说话之间，原本守在马车旁的卫鹰和李封也快步凑拢过来。
“现在咱们干嘛去？是去找许瑛那个王八蛋干一仗吗？”
早已从杜若口中得知了事情真相的李封走上前来，满脸愤恨地活动了一下脖子，全身散发出一股如同猛兽般凶残的气息。
这位身高超过两米的巨汉面带狞笑，将一双砂钵大小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既然说到打架，那咱可就不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