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任你几路来
一众武士黑甲黑面,肃穆异常,纵使天气潮热,汗滴直流也几乎一动不动。
直到船只靠岸,熏香烟雾飘荡、两侧大巫颂唱,这些甲士方在洪茶丘的带领中移步而下。
同时,每船上的甲士还有些身着轻甲的汉子跟在其后,辅兵为他们推着一车车的震天雷。
见到援军抵达,围城的人群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并在蓬勃乍起的号角鼓声中再次发起了冲锋。
在宋人的眼里,这些黑压压的敌军踩着一地的死人断肢再次涌了上来,而且比以往更难击退。
“娘的,这些鞑子上甲士了。”
一处城堡内,眺望的什长啐了口唾沫,嘴上骂骂咧咧。
其余人听到这话心中一紧。
只有副百夫长拍了拍手中长刀,朗声道:“莫慌,他们连个车梯都没有,这城哪有那么好攻的。”
“咱再坚持一波,只要能撑下去,按军功每人家里分个几十亩田,几个官俾不是问题。”
提到赏赐,堡内军心振奋了一些。
大家都是同乡子弟,虽然平时关系不错,但暗中都憋着一股劲。毕竟好不容易才被选为军户,谁都想多赚些军功。
众人加快了射箭填装的速度,副百夫长也带着预备队登上了城头。
敌先锋人马此时正在攀梯,守军看准时机,欲要泼下一盆烧的滚烫的海水。
元军自然不想让其得逞,安排弓铳手在下方压制。
但宋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些能威胁到窗口的远程兵,只要他们一亮出武器就会被集火。
弩炮齐发、交替掩护,木梯都砸断了不少。
冒着热气的海水被如愿泼下,效果立竿见影,当即就烫倒了十几人。
其余堡垒纷纷效仿,甚至还有用灶台烧木桶的。
里面灌上一半的沙子,再用小投掷器扔出去,都不用手托就能烫烧一片。
受了伤的士卒们鬼哭狼嚎,不少人受其影响脚步放缓。
“杀!”
正当此时,后方的甲士用统一的汉语暴吼出声,将这些进退不定的前锋拱了上去。
结果就这么一冲,更多的木梯被架了上去,人亦攀登而上,窗口的这些火力根本阻拦不住。
城头上,烫水、木桶正处空档的宋军也无力阻止他们,只能扔些雷石滚木砸下。
这些数量占优的元军很快发现,只要大家一齐涌上,那些火炮弩箭似乎也拦不住他们。
正当他们为此庆幸时,身着轻甲的精锐怀揣着震天雷混入人群之中,为他们献上了一针更为得力的强心剂。
“咚!崩!咚!”
随着这些精锐看似不经意的挥手,宋人的城堡内传出了阵阵爆炸声。
虽然也有不少倒在半路上,或者扔偏炸伤己方人马的,但双方体量在此,宋军一个城堡不过百人,死上一个都是大事。
令元军畏惧的不少弩箭火炮一时间都压了火,于是其士气更振,纷纷前冲争功。
短兵相接很快开始,在全甲武士与绝对人数的优势下,宋军逐渐开始招架不住。
“噗呲—”
副百夫长一个躲闪不及,左腿被长戈划了一下,手中动作为之一顿。
元军甲士抓住此机会,猛的欺身上前向斜上方砍去。
寒芒耀眼,眼见脖颈危险,副百夫长拼经全力向侧方闪去,堪堪避过这一刀。
一旁士卒连忙顶上,将副百夫长护住。
副百夫长劫后余生,将战场环视一圈。
不止自己防区陷入苦战,除去中心堡外周围城池均是如此。
先前的优势不过是接着地雷爆破,加上弩炮压制,让远道而来的元军心生畏惧、一时间没能冲上来罢了。
“娘的……要是有那种炮就好了……”
生死关头,副百夫长骂起了折冲府和枢密院分配不公。
据他所知,殿前兵马司与部分府兵手里那一种可以连发的炮,用的火铳也比他们手中的三眼神铳强。
可大敌当前,说这些已然无用。
副百夫长骂了两声后终是一瘸一拐的走下城头,继续担任起一个军官的职责。
由于元军掷弹手的存在,这些窗口之后已不在安全,他干脆将这些弓弩铳炮派到城梯防守。
血腥的气息弥漫在各方城堡之内,宋军看着眼前涌现的越来越多的敌人有些慌了神。
先前占尽优势的宋方亦开始出现大规模伤亡。
若非有火炮助阵,登城难度也确实比守城大的多,宋军怕是会即刻危急。
中心堡内,副将看着诸城的这一幕,气的锤了城墙一拳。
“通判大人,你不是说官家援军会来吗……”
副将咬牙向司马梦求问道:“他们人呢?”
“若是援军不至,让敌军抢了先机、筑城造炮,当如何是好!”
对于副将的质疑,司马梦求目视前方、面容严肃。
“不过是先前猜测罢了,大敌当前,官家自有考量,岂是你我能断定的。”
随后,司马梦求猛的转过头来,紧紧盯住对方:
“倒是你,广受朝廷提拔方有今日官职,今日临战却还质疑圣上……莫非是怕了?”
“你若是怕了,那这中心堡就交给密佑与本通判来管,你只管在旁看着。”
副将没想到这个放荡书生还有如此一面,涨红了脸憋出一句:“胡说,我怎会怕。”
“方才我还向主将请战,求冲杀出去以救它堡来着,只是被驳回罢了!”
司马梦求冷哼一声:“没脑子,若是第一道防线有失,中心堡便是对敌唯一的钉子,岂能分兵?”
副将支支吾吾不在接话。
这些其实他也知道,只是眼见元军就要稳住登陆、心有不甘、一时激动罢了。
而司马梦求见他闭嘴也不再逼问,转而继续伫立在城头之上,做他的木头人。
副将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本以为这放荡的文官是来坏事的,故主动请缨为主将看好他。
却没有想到如今这文官虽未具体参与部署,但这气质上而言比他还像一员大将。
副将心中五味杂陈,努力平复好心中情绪下了城头。
风过荡甲,司马梦求没有管他。
只是在不经意间,他总是眯起眼睛,偷偷斜视后方天际,期待那里能现出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