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共赴黄喜结缘
黄泉路。
灰蒙蒙的雾气弥散在空气中，在路的两侧一盏盏油灯壶高高举起，原本蓝色的火焰，现如今皆化作嫣红如血的火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妖艳与诡谲。
火光映在黄土上，连空气都染上了淡淡的血色。
红轿就停在黄土路的中央。
那轿子的红，浓得几乎快要滴出血来，四根轿梁长而坚固。
轿旁站立的，是四名抬轿的阴魂，每一个身形都如同实影般凝练，却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他们那空洞而幽深的眼窝，隐约透出点点幽青色的鬼火。
李满仓被强行牵着走向那顶红轿，他的魂体本已虚无飘荡，此刻却在无形的力量下显得沉重迟钝。
阴鬼司仪站在轿前，笑得恍若春风：“新郎官，莫要畏畏缩缩，今日可是好日子，你的娘子可等得够久了。”
李满仓愣愣地站在原地，自己这是遇上了地府版的【老李，你要老婆不要？】
明明想要后退，却发现魂体竟不受控制地向前，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轿帘边缘。
轿帘微微晃动，露出其内大红嫁衣，烛火映照在红色的丝线上，仿佛活了般透出一丝妖异的光泽。
看着那嫁衣上的凤凰绣纹，李满仓莫名地心头一沉。
这凤凰纹样精致得不可思议，针脚细腻如梦，像是耗尽了一生一世的精力完成的。
而嫁衣上散发出的浓烈的香味，竟然能让身为魂体的他都有些晕眩。
“新郎官，还不扶你的娘子下轿？”
阴鬼司仪的声音像刀子般冰冷，却透着一股掩藏不住的戏谑。
“娘子……”
不知为何，这个词竟似理所当然般低声念了出来。
李满仓的手颤抖着伸向轿内，那嫁衣之下，女子的手腕露出，只是那手腕惨白如玉，冰冷彻骨。
四周的小鬼们见状在轿旁窃窃笑了起来。
“新郎官和新娘子成亲啦。”
“娘娘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这一天。”
李满仓心里满是迷茫，脑海中闪现出无数画面，每一个画面都是一片模糊和黑暗。
“今日，汝等阴阳两界结契，黄泉为媒，鬼火为证。”
阴鬼司仪振臂一呼，手中的长幡猛然挥动，周围的鬼火应声而动，纷纷飘向轿旁，逐渐变成了无数红色的灯笼悬挂在空中。
这些灯笼散发出微弱的红光，映照在两人身上。
李满仓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魂体似乎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
周围的小鬼们则嬉笑打闹，手持白色的纸钱，一张张扬洒在空中。
纸钱飞舞，却并未落在地上，而是漂浮在地表，在空中翻飞时，隐隐飘出低沉的吟唱声，时断时续。
锣鼓声和唢呐声在空中久久不散，将周围的温度生生压低。
每一次鼓声响起，李满仓都能感觉到魂体微微一震。
在他失神之际，一条红丝绦被司仪阴鬼缠绕在了他们的手腕之上。
丝绦上的红色像是活了一般，在两人腕间流动，冰冷的触感让李满仓的灵魂微微一颤，红色的丝绦逐渐缩紧，将两人的手腕紧紧绑在一起。
“入轿，成契。”
李满仓根本无法拒绝，只能僵硬地弯下身，将那女子扶入怀中，然后一步步迈进了红轿。
轿帘重新放下，轿外的阴鬼司仪扬起长幡，沉声道：“起轿。”
四名抬轿的阴魂齐齐抬起轿梁，红轿骤然升空。
李满仓只觉心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攫住，魂体似乎要被压扁了一样，耳边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随着轿子被抬起，周围的景象渐渐朦胧起来，四周的鬼火飘荡如星点，幽暗而虚幻。
轿内。
虽然盖头挡住了她的脸，但李满仓却能感觉到，那盖头之下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那层薄纱凝视着自己。
李满仓满肚子疑惑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红轿停在一片幽深的院落前。
那宅院的大门半掩，门框上挂着几盏幽红的灯笼，发出暗淡的光芒。
李满仓被牵引着下了红轿，他魂体漂浮不定，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他，让他根本无从抗拒。
阴鬼司仪手持长幡，站在院门前，声音低沉：“新郎官，新娘子，入宅完婚。”
小鬼们站在院门口，齐齐低下头，声音稚嫩却透着一股诡异：“新郎新娘入宅，共赴黄泉喜结缘。”
李满仓在这诡谲的气氛中不由自主地牵起红衣女子的手，触感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刺骨，反倒有些滑嫩，一点都摸不出是个死人。
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这双手……算了，也不知道死了几百年的女色鬼，一想到这李满仓顿时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如丧考妣。
大门无声地开启，院内漆黑一片，唯有几盏红灯悬在空中。
“新郎新娘，请随我来。”
李满仓只能茫然地跟在他后面。
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宛如有千斤重。
也不知道自己这脆弱的小身板能不能禁受得住女色鬼的折腾。
新娘子的盖头轻轻晃动，李满仓不敢看她的脸，只要没看到，关了灯全都一个样……
两人被引入了一间布置简单的房间，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对红烛，烛火摇曳，将整个屋子映照得阴森而压抑。
两边的墙上挂着古旧的画卷，画中描绘的似乎是阴间的景象，群鬼列队，黄泉路上幽火飘摇。
李满仓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只觉得魂体更加飘忽。
“新郎官，请揭开新娘的盖头。”
李满仓的手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掀开盖头，也不明白在盖头下究竟隐藏着什么。
但这么多鬼盯着，好鬼不吃眼前亏，只能伸出手，手指轻轻勾住红盖头的边缘。
“夫君，今日之后，你我阴阳相契，再无分离。”新娘子在他掀开盖头的瞬间，开口说道。
声音空灵清脆，听得李满仓一怔，手指在那一刻停滞，他望向红盖头下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巴掌大的小脸，五官精致却毫无血色。
她注视着李满仓的瞬间，仿佛有无数复杂的情绪在眼底翻涌，哀伤、惊喜、甚至一丝期待，皆混杂在一起。
李满仓的喉咙干涩，有许多话想问，却只吐出来一句。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