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较
萧峰已在重阳宫住了近半年。
虽然鲜少与其他弟子接触，但也偶有听人谈话，知道临近过年，门派内有比较考试。
他心中想到赵志敬唤自己来的原因，当下沉思数秒，走前两步，站到一处空地之上。
他自然不是真想与这群全真四代弟子比试。
只是自己自苏醒时，便已成了这终南山上的一员小道士。
这算是前身的因果，自己无端承接。
若是报仇血恨也就罢了，但要真的在这山上孤独终老，则是大大的不能。
萧峰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
离经叛道，乃是江湖重罪，为众人所不耻。
萧峰行事只求无愧于心，道士是万万如何都当不了的，但怎么圆满落地，他一时之间有些为难。
‘不如找个机会，直接挑明了来得好。’萧峰心中暗想。
赵志敬看到萧峰主动走前，心中反而有些诧异。
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根本没教过萧峰半点武功，既然如此，他又是哪儿来的自信，胆敢与自己这群弟子比试？
要知道，全真派上下，大多都是年幼上山，这群四代弟子，多的已经修习了十年，少的也有七八年。
而萧峰上山拜自己为师，满打满算也不过小半年，怎么想都不可能打的过其他弟子。
赵志敬心中冷笑一声，说道：“既然如此，连玄，你去试试杨过水平。”
说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士就从众人中走了出来，向萧峰行了一礼，说道：“杨师弟，还请赐教。”
萧峰听到声音，方才从沉思中醒来。
他看向面前小道士，点点头，说道：“有请。”
小道士自然不知道自家师傅的良苦坏心。
他只当是一场普通小较，当下便左掌前推，右手伏腹，正是全真派的‘履霜破冰掌法’。
这掌法讲究凌厉迅疾，招与招之间不留空隙，精妙至极。
但小道士打出掌去，才发现萧峰竟然只微身一扭，就躲过了自己的这计直掌。
而下一刻他立刻化掌为肘，向右横推，又被萧峰守掌护在胸前。
“？！”
小道士心中诧异。
他平日里不多外出，但对这位杨师弟的传言也略有耳闻。
别说他没找师傅讨教武学，按说就是勤加苦练，也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可眼下他只觉得。
自己的出手无论快慢招，还是变势，仿佛对方都提前预知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是按招出击，但对方却不按招数迎接。
就好像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击招数，对方却只是寻常的一推，一拍，一避。
就将自己的攻势全都化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越打越心惊，心里大大叫苦，额角冷汗直流，只觉得和往日其他师兄弟对打完全不同。
他压力大增，不禁乱了阵脚，出招愈发凌乱。
他自然不会想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在实战方面，堪称旷古烁今的武学大家。
“这全真派武学果然不错。”
小道士虽然实力低微，但入门多年，出招之间相当规矩。
萧峰只是看了几招，都清楚了这套掌法的精妙之处。
这套掌法，即便在北宋武林，也算得上是一流掌法。
且招式之间恒源自洽，颇有一股道家风韵。
萧峰上来只是想着应付一二，但却从小道士的招数中悟出了不少武理。
结合当初赵志敬所念的歌诀，心中不禁感慨，这全真派的武学果然是从上而下，根本同源。
以小道士的实力，自然不可能战胜自己。
萧峰微微一笑，再次躲过一击扫腿，同时左掌前推，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腹部打去。
正是小道士刚才使的一招‘无欠无余’。
小道士躲避不及，瞬间就被萧峰的手掌打中，又被萧峰从右肩抓起，顺势一个后扔。
他‘蹬蹬蹬’后退了几大步，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漂亮！”
“好一招‘无欠无余’！”
和四代弟子不同，三代弟子大多三十余岁，已经在宫中修炼了二十多年，放在江湖上也算不俗高手。
他们自然能看得出萧峰这招的精妙。
练武招式，讲究的无非是一个融会贯通。
并非要如练谱图册上，一板一眼的使将出来，而是要求真正理会功法的真谛，不拘泥于招式，只有这样，才算是达到了大成之境。
但道理简单，做起来谈何容易？
三代弟子们一个个都是修习了二十多年，但能在一门武学上达到大成的也不过寥寥。
想要真正学有所成的，除了真正的旷世奇才，否则大多都需要埋头苦修，方能得上天恩惠，向前一二步。
而刚才萧峰使出的这计‘无欠无余’，在三代弟子眼里，正是达到了真正‘完美无瑕’的境地。
出手刚劲迅疾，却又留有一丝余力。
这正符合道家之中‘抱元守一’的内核。
单这一招‘无欠无余’，纵然在最挑剔的三代弟子看来，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赵师兄，你的这位弟子可真是不俗。”
一旁同样作为三代弟子的崔志方抚须赞道。
“赵师兄，你教了不过几个月吧？能有这种境地，实在天才也。”
赵志敬脸上挤笑，心里却破口大骂娘。
“谁教的他掌法！”
他自然不会认为，是萧峰在刚才与小道士的对战中，领会学习到的掌法。
能有这种境界，定是有能师日夜教导，方有可能达成。
赵志敬心中浮现过一个个人影。
可很快，又都一一排除，一时间想不到原因，心中大骂之余，又有些惊惧。
要知道即便有高手指教，能到这种程度，也说明萧峰的天赋远超常人。
赵志敬自然不会后悔自己没有教导萧峰，反而心中更加怒恨。
他恨不得亲自下场惩戒这个逆徒。
但此时众人在场，他自然没法表露出来。
而是咬牙挤笑道：“过奖了，清笃，你再去试试杨过水平。”
说完，赵志敬朝一旁的一名大胖道人使了一眼。
这个大胖道人当即会意。
他名叫鹿清笃，正是赵志敬每日派遣去演戏的弟子。
作为赵志敬的嫡系弟子，他不仅全盘听从师傅的吩咐，更重要的是，他也与杨过在山上之时就结过仇怨。
而此时，师傅点名自己，鹿清笃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当下冷笑一声，应了下来。
鹿清笃走到萧峰身前，他体型高胖，居高临下看向萧峰。
他摆了摆拳，才凑近一些，用萧峰才能听到的声音，恶狠狠说道：“小子，我劝你现在下跪求饶，兴许大爷等会儿下手时，还能轻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