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魇
雪，茫茫的雪簌簌落下，整个地面都覆盖着厚厚的雪被。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在雪中缓缓行进，雨刮器一刻不停。
车厢里坐着一个皓齿明眸的小姑娘，趴在车窗上，新奇地看着窗外的雪景。
“陈伯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欸。”
小姑娘说话间张开手臂比划，声线拖得很长，显得俏皮极了。
陈平被逗得一笑。
“是啊，等雪停了，小小姐就可以堆雪人了。”
“那我要堆好多个，可能会累死哦。”
“那为什么要堆好多个呢？”
“我要给我喜欢的人每人堆一个。”
陈平知道小小姐说的“喜欢的人”是指家中的长辈还有哥哥姐姐，当然还有他这个快五十岁的半老头。
想到这儿，陈平脸上的笑意又扩大几分，心中也更加喜欢自家的小小姐。
突然，小姑娘看到了什么，几乎整个人贴在了车窗上，被冰得哆嗦了一下。
“陈伯伯，停一停车，那里好像有个人。”
小姑娘指着路灯下的一团黑色，一动不动，只有露出的耳朵还能看出那是一个人。
“小小姐在车上等一等，我下去看一看。”
陈平也有些担心，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他撑开伞，快步走过去，走近才发现，那竟然是个身形的少年，不过十多岁的样子。
陈平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心定了定。
还有气。
“陈伯伯，他怎么样了？”
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车，跑到陈平身边，陈平连忙将伞倾向她。
“小小姐，我先送你到车上，然后我再把这个小少年背到车上。”
小姑娘也注意到，这不过是个和她大哥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她乖乖坐回车上，然后陈平把少年背到后座让他平躺。
“陈伯伯，我们快带他去医院。”
“好的小小姐，但我得先向先生和夫人请示一下，再做决定。”
“好，陈伯伯。”
陈平挂断电话，帮小姑娘系好安全带。
“小小姐，我们去医院。”
其实陈平知道先生和夫人肯定会同意他带这个少年去医院，先生和夫人都是十分善良的人。
但他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小小姐的安全，所以必须经过同意才能行动。
路滑，陈平不敢开太快，但又想着后座的少年，一路都揪着心，所幸，平安到了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初步确定是冻伤引起的昏迷。
刚才背的时候，陈平就感觉到了，少年的衣服单薄极了，根本不能维持雪天所需要的温度。
同样有孩子的他心里很难受，不知道少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姑娘拿着黑卡，工作人员直接帮她办理好了所有手续。
本来陈平不想让小小姐出钱，但是小小姐性子执拗他从小就知道，而且就当这是小小姐的福报了。
他是真心希望小小姐一家可以一辈子平安幸福。
小姑娘盯着病床上的少年，眼睛一眨也不眨。
嗯，这是我救回来的哥哥。
直到小姑娘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陈平才抱起小姑娘回了宁苑。
少年醒来时，入眼是一片洁白，空气中弥漫着陌生的消毒水气味。
他想起身逃离，却没有力气，挣扎半天只是弄倒了身边的架子。
“哎，你别乱动，乖乖躺好呀。”
一个小姑娘直接将他按着躺在床上。
小小姐一早就闹着要来医院，陈平得到夫人首肯才敢发车。
此刻小小姐进了病房，只让他在外面等着。
少年看到陌生的脸，有些惶恐，但眼前粉装玉琢的小姑娘却莫名让他心里安定下来。
护士走进病房，一边收拾架子一边开口。
“可是这小姑娘救了你呢，不然你就得活活冻死了，也是奇怪，这什么社会了还有差点被冻死的孩子。”
少年恍若未闻。
小姑娘以为他可能听不到，找了纸笔开始写。
“你好，我叫沈岁安，你呢？”
沈岁安，岁岁平安，多好的名字。
可惜，我只是个没人要的垃圾。
少年内心嘲讽。
“我没有名字，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少年开口，嗓音微微沙哑却格外好听。
沈岁安意识到少年没有听力上的障碍，有些红脸。
“没关系，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厚厚的羽绒服，这样你就不用再挨饿受冻啦。”
是的，少年不仅冻伤，还被检查出长期饥饿导致营养严重不良。
说罢，沈岁安想到什么，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系到少年脖子上。
她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
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足，少年生的十分白皙，纯白色的围巾非但没有显黑，还衬的他皮肤更白。
少年看着沈岁安脖颈上挂着的月形玉坠，只觉得玉坠也比不上沈岁安晶亮的双眸。
两人都没有意识到室内有暖气，直到少年的脸颊被微微熏红，他才仿佛觉得热似的。
沈岁安赶忙解下围巾放到一边。
两人一起吃过饭，沈岁安便拉着少年扯东扯西，少年依旧不爱说话，但时不时点头附和。
尽管少年经历过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他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十多岁的孩子。
平静的生活持续了两天，第三天，少年醒来时发现枕边有一封信，没有阅读，他就已经攥紧了拳头。
穿上沈岁安给他的羽绒服，系上围巾，不辞而别。
沈岁安到医院后哭得伤心极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转角，一抹白色随风扬起又消失不见。
幽静的小路上，一辆黑色库里南沉默地向前行驶。
“少爷，少爷？”
林渊忍不住微微提高音量唤道。
傅阎睁开眼睛，揉揉眉心，仿佛刚从困笼里逃脱出来。
“怎么了？”
“前面好像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