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黄昏
叶静静地坐在幻海边的沙滩上,他把脚伸进那墨绿的海水,血红的颜色缓缓荡漾开来。这不是血,是海水感受到了他灵魂深处的焦躁与不安。
花依偎在叶的怀里,叶撩起花嘴边的头发“头发,又白了不少啊。”叶暗自叹息,也许是注意到了什么,花艰难的站起身“走吧,哥哥……对不起……”花小声的抽泣着,“别怕,一定能治好的。”
叶紧紧牵着花,艰难的走向深海,海水没过他们的头顶,只是脚下一空,开始无尽的坠落下去。
跨越“息”的界限无疑是危险的,至少离开的人再也没回来过。但不离开,花怎么办。花从小就得了某种怪病,总是突然抽搐,爆发出肉眼可见的“生”的力量,然后花的灵魂会与肉体排斥,每次发病,花的肉体总会在迅速的溃烂和修复中游走。听着花的惨叫,看着花不断抽搐,叶只敢躲在房间的一角远远望着花。
叶的体制也异于常人,每次他崩溃,体内不知名的力量就会剥离周围人的“生”,他看着自己无数次差点害死妹妹、无数次差点害死帮助他们的人,内心的纠葛无处安放。
不只是害人的病痛,还有扑朔迷离的身世。
叶和花是在幻海边被人发现的,幻界的人看着琉璃殿内的第十三颗水晶在幻海边孕育了兄妹二人,也因此二人成了“幻海诞子”的第二则传说。受到传说的影响,大家都在期待着二人的“神迹”,叶和花也拼命希望能为大家做点什么,可最后呢?二人成了需要所有人来照顾的对象。
虽说在邻里乡亲眼里这都不算什么,大家都很喜欢这对兄妹,哥哥听话懂事,做事一丝不苟,也更为成熟;妹妹人美心善,也从不怕吃苦受累,但是这却给了却给了相信自己是“命定之子”的二人超凡的心理负担。在稍微年长一点后,叶就主动担起了照顾妹妹的责任,希望能不再麻烦大家。不过还好,幻界与桃花源唯一相差的地方就是没什么桃花,生活没有什么重担。
偶然间,琉璃殿的水晶告诉了叶第一世界,那里很广阔,有着无数非凡的文明,那里也许有能治好妹妹的人。
而在第一世界,冥朽默默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天空,这个未知的世界能为他带来怎样的惊喜呢。不过很快他就没时间欣赏夜色了,无数的孽正从远翻滚而来,就像用尸体堆成的海浪。
“真是糟糕呢。”冥朽翻动着手指,周围的一切仿佛有了灵魂,争先恐后的成为垫脚石,将他送离。
没过多久,冥朽就已到了一处城镇的酒馆里,他颇有兴趣地盯着那些结账的人,他们在表面是玻璃的薄长方体上戳几下似乎就完成了结账。酒馆里渐渐没什么人了,冥朽走到柜台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现金还是扫码?”
“钱在路上都掉了……”冥朽假装焦急的翻找着。
“钱没有,手机也没带,故意来吃霸王餐?!”老板把杯子砸在柜台上,可转头一看这个男人衣衫褴褛,他甚至怀疑这个男的是否真的穿着衣服,毕竟他身上的那些……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些套在一起的布料。
“是叫手机啊……”
老板把一袋馒头甩在吧台,盯着天花板“看你怪可怜的,赶快走吧,最近这里也不安宁了,我看你是逃难的人吧,我妈……”老板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冥朽收回了尚未出鞘的幽冥斩。
“快跑吧,这里会变的很麻烦的。”冥朽轻轻的走开了,老板反应过来时只看见吧台上一个小小的金锭。
冥朽晃晃悠悠的在街上飘来飘去,直至后半夜,他半躺在树上,看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的游荡在大家收好的行李间——镇上的人打算明天一早一起避难。冥朽用幽冥斩远远的朝那人挥舞了一下,那人便瘫倒在地,没了气息。
冥朽吊起那人的假魂,让其操控身体解开了手机。对于他而言,把一个普通人的灵魂斩首后做成保留先前行为的假魂再是简单不过的事情。看着手机,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还好语言跟他们是完全一样的,摆弄了半晌,已经能熟练的使用了。
“科技,比里世界高出不少,如果直接入侵恐怕会很麻烦呢。”
放下手机,盯着夜空看了良久,冥朽开始端详起幽冥斩。
这把刀在被灭族后就成了他在人间唯一的寄托,真是可笑不是吗,在里世界被灭族、被驱赶,到头来却成了唯一能救里世界的人。“幽冥斩”这三个字用银镀在刀刃上,是他们鬼族的象征,世代族长的兵器。
“族人”冥秀冷笑着翻出了手机,仔细端详着,在表世界这样发达的文明眼里,族人,是什么?倘若自己的父亲见识过这样的文明,还会举办那个灾厄仪式么?也许那样,贳秋就能一直在自己身边了吧。
他找出地图,西边是提尔帝斯,那里是灾难的源泉,而且文明高度发达,虽然这一行的目标就是那里的统治者,但草率的过去无异于以卵击石。东边一定距离大多都是独立村镇,没有国家政府,伪造合法身份会简单很多,而且不远处就是涟漪湖,那里经常出现异象也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去到涟漪湖并没有花费他太多时间,第二天中午他就悠哉的看着美景。
如果这里不是那么偏僻又躲着大量邪教徒,也许会是个不错的景点,真希望附近的村镇可以管管,不过这里富集的“生”和强大的异教徒不得不让村镇望而却步。
“邪教徒确实多到很麻烦,是因为最近的灾难吗。”冥朽翻身上树。
这些人窸窸窣窣的走来走去,冥朽能感知到这里没几个是普通人,他们来来回回搬运着些不知名的粉末。“六芒星、火主、方圆、琉璃砂。”领头之人指了指不同的地方,将任务分配给手下,几人蜂拥的用粉末在空地拼凑出巨大的阵法。接着所有人脱去漆黑的长袍露出里面截然不同的朝圣服。
温帕尔头巾的正中央是一双正在祷告的黑色的手,边缘则是一些金黄的雕花。肩上披着有着鱼鳞质感的白色披肩,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披肩下隐藏着雪白纤细的长袍,略粗的暗红色浮印腰带把长袍分为两个部分,上半部分在胸口处有一朵巨大的黑金色玫瑰花纹,下半部分是金、黑的线条不断的交缠又分散象征着命运的交织和重合。
一个女教徒开始播撒自己的天籁之音,悠扬婉转,起伏不定,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如冬季里的一抹暖阳,如夏季里的轻轻细雨。
随着圣歌慢慢到达高潮,周围的灵息开始躁动,原本安分在地上的阵法逐渐开始浮空,呈现出不同的层次。六芒星开始倒转,六角燃起了熊熊烈火,随着星阵渐渐扩大,无数圆环破土而出,由大到小,由粗到细,直冲天际。琉璃砂从天边的圆环中心挥洒而下,散发出绝美的幽光。
六芒星开始被暗红色填满,剧烈的震动几乎就要撕裂空气,飓风四起,不知拔走了多少古树。突然,六芒星猛地爆裂开,狂风却瞬间停息,世间的一切彷佛都被静止一般。
冥朽正打算捡起在空中停留的叶片,毫无防备,就被巨大的爆炸推到百米开外。
异教徒们显然早已知道将要发生什么,领头的稍微运气,给每个人裹上了恰到好处的土茧,爆炸的冲击刚好能打开茧,众人也就顺势走出,开始搜寻降领者。
当冥朽重新回到湖边时,邪教徒已经穿回了黑色的长袍,一半的人正在搬运着一个棺材似的东西。另一半还在找着什么。领头人刨开一颗被半埋的大树,大树和两边的石头正好构成了一个三角,把穿越者藏在里面。接着其他人七七八八一阵,把男孩装进刚刚的“棺材”。
“走吧。”领头的屏退了剩下的人“我还有个客人要招待。”
众人匆匆离场,只留下书上的冥朽和湖边的领头。
“出来吧。”领头向后撤了半步,稳住身体,一掌向前推去,面前的树就都化作粉尘散了。
冥朽轻巧的落地,“功力不错,没少练啊。”夸赞道。领头并没有理会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教主告诉我今天可能有人来拜访,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答应,只问你,加不加入我们。”
“哦?”冥朽并没有这么打算,他的目标是尚未搬远的穿越者。
兴许是看出了这个男人的打算,领头快步上前“幸会,我是二。”
接上一记手刃,冥朽无处闪避只能硬抗,不由得吃了一惊,鲜血顺着胸前巨大的切口缓缓流淌,对方的实力在自己预期之上。二乘胜追击稍运内力,幻化出数对手臂,如子弹般射向冥朽。对方只是灵息共鸣较强但招式单一,冥朽松了一口气,试探完对方,自己也该出手了。
冥朽冷静的观察着对方的出招,一拳一脚,快意流转,如雷霆万钧,不过随出招凌厉,却再没有触到冥朽哪怕分毫。领头见自己的招法不断落空,怒目而视,不断加快速度,一招接着一招,气势凌人势必要杀死眼前这个胆大妄为之辈。
可惜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冥朽在如乱雨般的拳击中伺机而动,就像是让人捉摸不透的风,轻柔而致命,二只感觉脖子一凉,鲜血喷涌而出,脑袋已经被丢在了地上。
“共鸣强度可以,本有一战之力的”冥朽低头看着基本要愈合的伤口“可惜又慢又笨。”
飞身一跃,远处搬运的人也被悉数腰斩,打开“棺材”,叶不安的躺在里面,他还在昏睡,不过一直念叨着“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