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波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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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炼制火药

不知不觉时至中午,大家简单收拾一番,回去匆匆用了午餐。用餐完毕,大家也不休息,回到原处继续未竟事宜。

下午是把提纯后的硝石、硫磺压碎碾磨,直至磨成粉末状。霹雳堂祖制,火药贵在精制,药不精,虽多亦少;药够精,以少胜多。众人分成三大组,分别碾磨硝石、硫磺和木炭。陈家旺和大家一样,拿出木杵和石钵,分头碾磨。

这一过程也考校出各人武功高低。开始时分还不明显,一段时间后,强弱分明。武功高强者,内力悠长,掌腕有力,发力强而不冲,力道足而不猛;而内力不足者,用力不均匀,力量也不持久,木杵和石钵经常磕磕碰碰,碾制的成品也是厚薄不一。

陈家旺磨了一阵,额头开始出汗,看着不是重活,但一直单调重复同一个动作,时间长了,手掌和手腕开始酸痛,继而胸膛、背心都开始淌汗,整条右臂都酸胀麻木,手上力量越来越弱,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虽然每天练习太极图,身法灵活了许多,但没有一丝内力,想快却快不了,干自着急,眼看自己辛苦磨满了一石钵,而身边的师兄快了许多,单思南已经磨了五钵,连梅天辰也磨了二钵。

霹雳堂对这道工序非常考究,每人研磨成的粉末起码都要经四大弟子过堂认可,如此一来,众人都无法敷衍了事。

尽管师父也不要求每人完成的份量,但陈家旺心里着急赶进度,有二次还差点打翻石钵,身旁单思南想来帮忙,被他婉言谢绝。

正埋头苦干,有人推了一下自己。陈家旺转头看去,单思南向前努努嘴,满脸不屑,示意他向前看。

陈家旺顺着他目光向前看去,梅天辰手拿石钵,从周心勤处领取了原料,向回走。梅天辰走路一晃三摇,大概也是累了,边走边抖动胳膊,石钵晃动间,陈家旺看到里面只装了浅浅一些原料,一半都不到。

陈家旺咂咂嘴,心里也有些瞧不起。梅天辰恰此时目光抬起,二人视线相遇,梅天辰看到陈家旺表情,脸上顿时有些不自然,也有些恼怒,重重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他日常就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在阿谀奉承的圈子中生活惯了,平时大家遇到他都是恭恭敬敬,陈家旺年龄比他小很多,又是个穷小子,自己偷奸取巧被看到,遭到鄙视,实在很没面子。

梅天辰虽然没有当场发作,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恶狠狠看向陈家旺,要是眼光可以打骂人,早把陈家旺揪到面前,连同上次不恭敬的账一起算了。

陈家旺只顾做自己手上的活,也不去睬他。过了一阵子,身体渐渐适应了臂膀的麻木感觉,手上动作也逐渐熟练起来。

过了约一个时辰,翟敬承催促大家抓紧进度。

陈家旺手上提速,抓紧研磨,忽然手中一轻,石钵已被单思南拿去。单思南拿过石钵,运气发劲,研磨快而有力,不一时就帮陈家旺研磨完毕。

秦敬泉等大家手上活计做完,朗声道:“本帮所制火药,能享誉百年传承至今,工艺扎实、手工精良是不二法门”,他目光停留在在梅天辰身上,道:“譬如没有今天的反复提纯和研磨,即使再有优良配方,火药药性就不能完全发挥。我和二位师父几乎每次这个时候都要重复讲这个道理,但还是有人内心不以为然,心浮气躁,懒惰散漫,拈轻怕重,这是本帮大忌”。

梅天辰被他瞧的浑身不自然,低下头去。

秦敬泉眼光四周扫了一圈,看见陈家旺袖子卷起,头发被汗水打湿,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兀自顾不上收拾,道:“流下汗水,才有收获。陈家旺年龄最小,入门最迟,可干劲不小,整天都热情高涨,虽囿于技术不熟,但心气不甘落于人后。凡我霹雳堂弟子门人,都应该这样自省自励,如此才可一身受用”。

陈家旺不料秦敬泉当众夸奖自己,不禁满脸通红。

秦敬泉见大家虚心聆听,满意的点点头道:“本帮祖例,由弟子门人自己动手,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的用意。你们认真勤奋,日后必有所成。”

他拿出一张白纸放到地上,又从身边取出一个铁罐,道:“前些日子李巡抚接兵部饬令,朝廷要征调一批鸟铳火药,沈师叔也专门写信来,告知这是皇上亲自喻示,火药务必要制作精良。这罐火药是翟师弟亲自制成的,你们看仔细了。”他边说边从铁罐中往白纸上倒出些许颗粒状火药,周心勤赶紧递上来一把烧红的铁锥,秦敬泉接过铁锥,将白纸上火药点燃。

火药猛烈燃烧过后,秦敬泉将白纸举起给门人看,白纸竟然完好无损,只留下极少灰末。陈家旺闻所未闻,大开眼界。

秦敬泉道:“药去而纸不伤,这才是极好火药”,他喝了口茶,接着说道:“其实大家都可以亲手做出这样的火药。诀窍无它,只是在‘多舂’二个字。”他讲解完,示意众人亲手体验。

常志捷、齐友礼和周心勤三人每人拿出一把楠木杆秤,称重上午研磨成的硝石、硫磺和木炭等材料。

这边姚善瑞拎着几大桶烧酒放在大家面前。众人有序上前用手中石钵舀上半钵烧酒,然后按顺序在常志捷等三人身前排成竖列。

陈家旺虽不明白,也有样学样,舀了半钵烧酒排在队伍中。

常志捷等三人将硝石、硫磺和木炭等按照比例称好重量,兑合一处,倒入大家手上的石钵中。

大家端起石钵,各自找个地方坐下,拿起木杵,纷纷开始舂捣。

秦敬泉四处巡视,鼓励道:“火药要达成刚才的效果,说是难事也不是难事,每个石钵,大约舂捣万杵就成了。霹雳堂火药精妙之处,就在于这‘多舂万杵’,只有如此,药物之间才能充分混合,含量均匀,药性可达极致。如果烧酒干了,可以再加一碗烧酒继续舂。”

陈家旺近期刻苦用功,本以为已经明白了几位师父的讲授内容,但经过这一天眼见耳闻,才明白所学尚浅,非得自己动手,才能够理解其中的精奥微妙。

他疑惑又起,坐到单思南身旁,问道:“单师兄,我们之前已经提纯且将硝石、硫磺和木炭都研制成粉末,现在再次重复研磨,不知有何深意?”

单思南道:“我初学时也曾经问过师父这个问题,你且想一想,我们今天制成的火药用在哪里?”

“掌门讲是兵部饬令,朝廷要购置鸟铳火药。”

单思南手上舂捣不停,道:“你设身处地想一下,临阵对敌时,必不可能向平时一样从容不迫。而临时配药,手劲或轻或重,倒出来的粉末就或少或多,没有定数,药性自然不稳。遇到大风大雨或不小心滑落,更是要急得跳脚。故最佳途径就是把火药制成颗粒状,也就是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

陈家旺舂了几下,忍不住又问道:“齐师兄,我们该怎么把这些粉末搓成颗粒?”

单思南笑道:“这可不是搓汤圆。我们把石钵里的粉末混合,舂至半干后,取出放在太阳下晾晒,干了以后打碎。在敲打的时候要用寸劲,发力要缓、轻、脆、柔,让劲力透入内部,不可以过于刚猛,避免燃爆。而用烧酒舂捣,制成的品质最佳。之后用特制竹筛筛过,颗粒粗大的不用,太细小的也不用,成粟米大小颗粒就行了。剩下过粗过细的火药颗粒再重新来过。”

陈家旺低头想了想,接着问道:“单师兄,刚才常师兄称量硝石、硫磺、木炭等物品重量,就如同在药铺抓药,无比仔细。我看三者之间的配比一定极为精妙,不知道是如何组成的。”

单思南压低声音道:“这个可是本帮绝密,我入门到现在也还不知道呢。只有以后晋级成为弟子,师父才会单独传授。”

陈家旺内心向往,轻轻叹了口气,道:“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为正式弟子。”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年纪轻轻只要踏实努力,何必担心叹息!”身后突然响起秦敬泉浑厚嗓音。

陈家旺转头看去,秦敬泉正微笑着站在身后。

他四处巡视,走到二人近前时,正听到陈家旺低头叹气,就出声鼓励。陈家旺和单思南赶紧站起身行礼。

秦敬泉道:“你们年纪还小,是霹雳堂的希望。只要品行端正,勤奋进取的初衷不改,循序渐进,必有所成。日后像常志捷他们那样,又有何难!”

他说到此处,看向单思南道:“为弟子者,需脚踏实地,切忌轻浮虚妄。特别是火药修习,尤戒一知半解偏偏还自以为是、骄傲自大。你们要时刻慎之、诫之。”

秦敬泉话语似乎意有所指,单思南脸上一红,急忙躬身道:“谨遵师父教诲!”

秦敬泉走后,单思南情绪低落,低着头一声不吭,过了半晌突然咬牙骂道:“周心勤,你这个无耻小人,搬弄是非!”

他自言自语,声音不大,陈家旺在旁边听到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骂到周心勤身上,见他一副忿忿不平的样子,担心他声音大了被别人听到,赶紧劝道:“单师兄,静声。”

单思南恨声道:“怕他个鸟!刚才掌门这番话说出来,实际上是言有所指,说给我听。肯定是周心勤背后捣的鬼,还记着上次争执的事呢”,见陈家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又反过来安慰他道:“别担心,没事。我不欺负人,可别人也别欺负我们老实。周心勤只敢背后使阴招,没什么大出息,他自己吃喝嫖赌也不干净,他那些敲诈勒索、私收财物的事情哪样能见的了光!倒是你自己要小心,我看刚才那个梅天辰看你眼神不太对劲。”

陈家旺道:“嗯,谢谢单师兄提醒,以后我再离他远点”。他嘴上这么讲,但一想到这个纨绔子弟的模样,心里还是又烦又担心。

一天下来,异常疲累,但陈家旺心中却是十分兴奋。没想到霹雳堂居然将后山山腹掏空建起了这么一座气势宏伟的火器室。大开眼界之余,他将白天所得经验和日常所学互相应证,顿觉豁然开朗,心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