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点土特产而已
张忠在衙门前敲了半天的鸣冤鼓，脸色悲伤，心中却始终沉稳。
他盘算着要怎么将事情娓娓道来，这会儿可算是等到捕快们出来了。
演出开始。
听着捕快们那七嘴八舌的关切问话，他努力装出惊魂未定的神色。
瞧上去简直像是遭了灾的鹌鹑，忽的打了个激灵，无力地撇下鼓棒，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紧接着他又变作泄了气的模样，仿若脱了力，身体踉跄一下，要不是被眼疾手快的捕快搀扶住，险些就瘫在地上。
于众人关切的眼神中，他拉长嗓音可怜兮兮地哀叹道：
“都是那泼皮无赖谋害了我！可他们不仅仅是害我性命，夺我钱财，还使了一把大火，给我家药材铺烧了干净啊！”
他的声音不能算大，虽然没有到细如蚊蝇的地步，却也远远达不到清晰的程度，只是落到捕快们的耳朵里却好似晴天霹雳般炸响。
原先还有些朦胧睡意的捕快们也跟着打了个激灵，抖擞精神。
他们被那微凉的晨风一吹，犹如撞破轻纱，自梦中跌落，彻底清醒过来。
这番变化叫他们有些热血上涌，连忙板正脸色，摆出平日里的威风便是喝退那些满怀好奇凑过来看热闹的路人。
紧接着，在指指点点的围观中搀扶张忠走进了衙门后院。
按照鸣冤鼓的规定来说，流程并不应该如此。
但是张忠却不一样，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是衙门的人，是捕快都能认得出名字的小吏。
现在他都这般凄惨了，先带去后院好好安抚一下又有什么问题？
嘎~~
捕快们给张忠拖来一张板凳，叫他坐下歇息，又有人送来茶水。
“快！细细讲来！泼皮无赖？那些个孬种烂人怎么敢对你出手的？你可是咱们衙门里头的人呐！”
有人义愤填膺地询问起来。
看着张忠身上那布满泥污的吏服，捕快们仿佛感同身受。
他们也是衙役啊！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张忠心中微动，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脸，大感人心可用。
他挤了挤眼睛，试图弄出几滴泪水来博得更多同情，叫他的境遇显得更加真实些。
可毕竟不是水做的女人，忸怩一番也实在得不到什么成果，便是放弃了继续挤眉弄眼。
轻轻晃了晃头，喝了口凉透的茶水，他将心中早已准备好的故事讲述了出来。
故事虽然不算长，却十分曲折惊奇，对于没什么见识的古代人来讲足够精彩，要是放在茶楼里当做评书表演，说不定还能赚来不少赏钱。
不过简单概况的话，也就十六个字而已。
先天不足，宝药滋补，中毒加速，复苏归来。
可惜没有歪嘴剧情。
张忠略有遗憾地想着。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你小子也太走运了吧！”
有人拍了拍张忠的肩膀。
“这哪里是什么走运？简直就是鸿运齐天！你小子上辈子积大德了。”
捕快们啧啧称奇。
他们看待张忠的眼神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罕见的宝物，甚是欢喜。
事实上，能叫他们这般欢喜还有一个原因。
平日里点卯完，留给他们吃早点的时间不算太多。
今天有张忠在这讲述前因后果，既算是在办案，也有几分茶馆歇息的意味。
捕快们可以坐着，放松地慢悠悠吃完早餐，填饱自己那饥肠辘辘的肚子，不需要拿着食物一面赶路一面狼吞虎咽。
后院里，唯一一个不欢喜的人是刘三虎。
他坐在那里大快朵颐，沉默着，专心干饭，没有半点掺和过来的意思。
张忠说话时一直在留意后院里的动静，自然有注意到这个十分独特的家伙。
刘爷？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你们先去把那三人抓捕归案，送到班房里伺候一阵，等师爷来了衙门在再提出来审。”
终于，填饱肚子的刘三虎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他舔了舔粘在手指上的肉汁，发布了命令。
这些热血上头的捕快们可就等着刘爷发号施令呢。
张忠作为令史手底下的文书小吏，真论起职位来可是要比寻常捕快高上半级的。
大家都是共事一堂的人，瞧见他今天被泼皮无赖迫害到如此凄惨的模样，早就是群情激昂了。
不爽。
实在是不爽利。
这哪里是在谋害张忠啊？
这分明就是在打衙门的脸！分明就是骑在他们的脖子上把尿啊！
于是乎，一收到命令，捕快们嗷嗷叫着立马出动，准备去将三个泼皮捉拿归案。
人手很快分配完成。
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忙，原地解散。
一会儿的功夫，后院里就只剩下了张忠和刘三虎两个人逗留。
张忠小口喝着苦涩的浓茶，有意无意时不时瞥一眼刘三虎，打量这位凶名在外的捕头。
这壮汉却只是随意瞅了一眼张忠，兴趣缺缺，没有交谈的意思，抱着自己的朴刀就走了。
张忠眯起眼睛，一口将碗中浓茶饮尽，陷入沉思当中。
他总觉得刘三虎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仔细在前身的记忆里搜索起来，却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前身不过才在衙门里当差一个月，总得来看，前身和刘三虎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勉强能算是认识，但是并没有太多交集。
那对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冷漠态度？
眼下实在没有多余的情报，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倒是不能继续分析复盘了。
现在的事情还算发展顺利。
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踏出，接下来就是去过掉令史的那一关。
只要成功瞒天过海，自己就能算在这个世界里站稳脚跟了。
静静坐在后院中，他摩挲起怀中的玉盒，等待令史陆留川来衙门点卯。
养父留下的玉盒里本来还剩下七枚参片，昨晚吃下一枚突破境界，再留下三枚备用，他准备只献送三枚参片当做贿赂。
呸，什么贿赂，明明是礼物，是常见的土特产罢了。
以一个无名小吏的身份来说，宝药切片当做拜码头表明立场的礼物，已经是足够份量了。
正好也能给事情定性，彻底了结谋杀小吏的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