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笑忘书 ——致小秋

认识小秋已经有接近20年了吧，总之时间久远。我们从小女孩相识，到为人妻，为人母，我们的联系方式从BB机、手机、QQ到微信，一路辗转而来，未有中断失联，却也并不热络，但我对小秋的种种记忆，却刻进了我的DNA里。

小秋，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头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圆圆的眼有点怯生地躲在厚厚镜片里，她看起来有些实憨，总是极温吞的模样，从未听她大声说笑，她要真笑起来也是极其拘谨的，抿着圆圆的嘴唇小心意意地笑不出声。

小秋好像是天生带壳的蜗牛，她与人接触起来很慢热，别人一热情，环境一热闹，她就会缩回壳里，躲起来。

我与小秋相识于职场，我们的友情始于同事。那时的我，正是这山望着那山高的躁动又迷茫的年纪。两个同样敏感的小女孩，单纯真挚，彼此真心交付，友情便显得分外珍贵与深刻。

小秋祖籍温州，爷爷奶奶当知青下乡到安徽，母亲是安徽当地人，父亲母亲结婚后落户在安徽，小秋与弟弟出生后，便也理所当然地将安徽当成了家乡。但小秋说爷爷奶奶从小就要求她和弟弟要学故乡方言，一心想着要带着他们姐弟俩回温州认祖归宗。

小秋来温州时，她爷爷奶奶早已过世，父亲中年病逝，母亲自来依赖父亲，父亲病逝不久便不堪重负服药自杀，他们当然都没来得及落叶归根。弟弟在亲戚的接济下上大学，小秋高中毕业，放弃上升学，凭一口流利的温州话，她顺利地在温州找到了工作，但她只身一人，就像只小小浮萍，虽在温州却并没有归属感。

在大好的青春年华里，我的为赋新词强说愁，青春躁动相比起小秋的沉郁、年少成熟与生活中的苦难困顿，却显得奢侈了。

我们一起经历岗前工作培训与考核，一起在同一个工作岗位上互相打配合，每次大小例会一起面对上司耳提面命的调教，进步、惊喜、沮丧、不安，生活与工作，我与小秋在同步历练中，一起成长，互相打气取暖，建立起了彼此信任又很特别的革命友情，慢慢地便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当小秋对我委委道出她多舛坎坷的命运时，她说得波澜不惊像是在说別人的古早事，但我从她的眼里仍然看出了不安，委屈，难过，当然更多的是不甘与顽强。小小年纪的她让我心疼不已，我常常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温暖她。

但我们共事并没有多久，因为业绩难做对行业没有进一步兴趣，我们都蠢蠢欲动各寻出路。不久，我便与朋友去了义乌，而小秋与老家的堂亲联系上了，她堂亲那时在俄罗斯做服装批发，正缺人手，于是动员小秋去俄罗斯帮忙打理生意。

那时，我应该是小秋生命中很重要的朋友了。小秋从温州返安徽安排收拾妥当，又特地跑到义乌来与我告别。没有太多钱的我，带着小秋在火车站附近很大的一个百货商超里，买了一堆零食特产，罐装蜂蜜，一个很好很贵的保温杯，记得好像还买了台灯，天堂伞……总之，觉得她能用上的东西都想买给她。我就像个大姐一样热切地为她张罗着，小秋跟在我背后阻挡着小声地说够了够了。

上车临别，秉性拘谨的我们，也并没有依依不舍地拥抱，寒喧与嘱咐好像也显得多余。小秋提着一大堆我给她买的东西，快速上车找好了位置，她拍打着玻璃窗，冲着我仍是拘谨地笑着，黑框眼镜里那圆圆的眼终究还是红了，我用力挥着手臂回应着与她告别，在心里祈祷祝福她一定要奔向更幸运更幸福的远方。

一别多年，我们天各一方，未有再多的直接联系。更多关于小秋的消息来自于她弟弟，我知悉，她与安徽小伙相亲结婚了，还是出国状态。后面生了一儿一女，打算回国回安徽养儿育女。回安徽后，她在黄山脚下盖了特别美的民居，准备做民宿。她经营着朋友圈里的安徽特产，养生茶。我们通过微信恢复了联系，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必定会问侯，其他我们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活跃在对方的朋友圈而已，联系寡淡但并不疏远。她的岁月一片静好，个性恬淡如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在心里为她狠狠地开心。

去年七月份，我突然想着好久没碰见小秋在朋友圈活跃了，立刻去翻朋友圈，发现她已断更很久，于是马上发信息给她。不同以往的即时回复，早上发出去的信息，她晚上才回。她跟我说“一场意外，我失去了我的大儿子。”，配着一个大哭的表情。她给我发过来她大儿子生前的照片，一个阳光斯文的美少年坐在落地玻璃窗前，高大又帅气，小邱丧子的悲痛向我席卷而来，让我无语凝噎。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半晌沉默后，小邱却还是简洁又用力地安慰我：“我没事，我会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我在心里酝酿了无数想安慰她要她坚强的话，斟酌许久，我隔着屏幕发给她两个紧紧拥抱的表情包。

亲爱的小邱，你纯粹善良，活得那么真挚而顽强。我常不由自主想起你所经受过的一切曲折，想起你拘谨着仍抿嘴笑的样子，让我有拨开云雾的豁然。认识你以来，我常想要照亮你，其实却总是你在点拨我。你让我明白：生活虽赐予我们以苦难，我们仍然还是要报之以歌。释怀伤痛，我们若安好，前头仍是有晴天。

送你一首王菲的《笑忘书》

没没有蜡烛就不用勉强庆祝

没没想到答案就不要寻找题目

没没有退路那我也不要散步

没没人去仰慕那我就继续忙碌

来来思前想后

差一点忘记了怎么投诉

来来从此以后不要犯同一个错误

将这样的感触

写一封情书送给我自己

感动得要哭很久没哭

不失为天大的幸福

将这一份礼物

这一封情书给自己祝福

可以不在乎才能对别人在乎

有一点帮助就可以对谁倾诉

有一个人保护就不用自我保护

有一点满足就准备如何结束

有一点点领悟就可以往后回顾

从开始哭着嫉妒变成了笑着羡慕

时间是怎么样爬过了我皮肤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