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烧焦的锦衣卫
心念电转只有一瞬。
刹那间,锦衣卫的刀光已经到了沈错面前,他堪堪反应过来。
错愕之际,沈错及时闪过刀锋,锦衣卫不依不饶,折刀再砍,被沈错慌忙之下摁住了刀柄。
两人在战壕中滚作一团,锦衣卫咬牙切齿,蛮力逼迫,刀锋已经贴在沈错面上只有毫毛之距。
寒芒近乎抵在了眼底,只要那锦衣卫再大力一分,便能轻而易举的将他的脑袋砍瓜切菜似的一分为二,头骨碎裂,身首分离。
生死存亡的关头,又一次体验濒死之际的沈错使出了全身的劲,才勉强拦住那绣春刀,让其卡在泥中无法再近一寸。
未曾想那柄绣春刀的刀刃突然转动起来,在对方手上变作一把链锯,随着锋利的齿片转动,泥地碎屑飞溅,一寸寸的割开土壤,逼近沈错脖颈。
沈错这才看见那柄绣春刀的刀柄处链接了一根铜管,直通锦衣卫后腰上形似弹囊的铁箱。
铁箱嗡嗡作响,铁皮焊接处喷薄而出的蒸汽炙热无比,显然是这柄链锯绣春刀的动力源头。
“焯!”
这他妈什么鬼东西?
绣春刀他妈的还能加蒸汽链锯?
眼看着急速旋转的刀片就要割破沈错脖子,喷薄的蒸汽几乎将他的皮肉炙烤灼熟,求生的欲望占据沈错的每一根神经。
沈错知道此刻已经不能再容得下他有一丝一毫妇人之仁,纵然再不情愿,可穿越成海盗的自己若想活下命来,就要将眼前的锦衣卫杀掉。
他强忍着左肩难以言喻的疼痛,左手胡乱抓起一把地面泥沙,一把砸在对方脸上。
泥沙飞扬,那锦衣卫来不及反应,泥水溅进了眼睛,下意识的松开了刀柄。
沈错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膝盖一蹬,将人从自己身上踢开,伸手去夺落在地上的绣春刀。
对方也已意识到不好,半眯着眼睛想要阻拦。
沈错却在这时突然改变了方向,朝着对方虎扑而去,一把将那年轻锦衣卫推倒在地,趁着对方来不及反抗,拳头已经落下!
两拳下去,沈错便将那锦衣卫砸得眼冒金星,恼羞成怒。
锦衣卫羞愤不已,伸手去够跌在手边的绣春刀,想要一刀劈死这海盗喽啰。
却在勾到刀柄反手作势要砍时惊愕的发现,那根连着绣春刀刀柄的铜管不知何时已经被沈错拽了下来,握在手中,管口处蒸汽喷薄而出,冒着炙热的白烟。
他意识到不好!
已经来不及了。
沈错心中一横,将铜管狠狠一插,硬生生怼在了锦衣卫的脸上!
滚烫的蒸汽接触皮肉,瞬间响起吱吱的声音。
那名锦衣卫痛苦的挣扎着,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嚎!
铜管的高温一样在炙烤着沈错的手心,他甚至能闻到自己皮肉焦烂的焦香味,可沈错犹不敢松手,依旧死死摁住对方。
直到那名锦衣卫不再动弹,沈错才瘫坐一旁。
泄压过后的蒸汽已经停止喷涌,他想丢掉手里的铜管,却愕然发现自己的皮肉已经黏在了上面。
他的手上早已血肉模糊,黏合的部位甚至已经发黑,那是蛋白质碳化的迹象。
肾上腺素高速分泌后带来的痛觉屏蔽效果渐渐消散。
沈错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双手传来的钻心疼痛,几乎要让他当场痛晕过去。
“他妈的,这双手怕是废了,也不知道蒸汽朋克时代有没有赛博义肢可以替换。”
“看了这么多穿越小说,还没见过比我惨的穿越者,穿成海盗不说,还上来自废双手。”
再经过这一劫,此刻他坐在泥地里,浑身虚脱瘫软,早已经无力动弹,只能苦中作乐的内心吐槽,用来缓解杀人后残留在脑海里的不适和罪恶感。
先前绝境迸发的肾上腺素彻底消退,一阵阵疲惫涌上,伴随着身上绞肉裂骨般的阵痛,让他心神不堪重负,眼皮渐渐沉重起来,就好似眼前有一层薄雾拢起,似要将他掩埋。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掌,让他浑身一个激灵,脑上灵台瞬间清灵,雾气乍散,心神归位。
“你果瓜娃子运气好得嘞,介都没洗白,居然又给你弄死条锦衣卫哩狗,老子就说你爹保佑,回头克船上哩多烧几炷香,好好谢谢。”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沈错艰难的扭头,看见先前把自己丢下的大汉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身上挂满了粘稠的血液和残碎的肉块。
身上的血腥味比先前更浓了,只是刚刚经历过的一切已经让沈错变得麻木迟钝了许多,没有再出现反胃干呕的表现。
大汉身后的战壕里满是血肉,像是被一头巨犀横冲直撞的犁过一遍。
沿途的尸山血海混杂着泥浆,血肉和肠肚四溅,零散挂在各处,俨然一处修罗地狱。
大汉眼框里的弥勒转了个圈,像是在仔细端详着沈错身前的那具锦衣卫尸体。
似乎对沈错的表现很满意,弥勒佛像原本就上扬的嘴居然裂开,露出一副森然的牙齿出来。
“走起嘛,你这个卵样子,怂包蛋,不就是手遭烫了(焦了)嘛,等哈儿你去找先生看一哈,搽点东西,过几天又活蹦乱跳嘞,怕个球哦。。”
“先生?”
大汉一愣,露出思索的神情。
沈错心中一紧,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此时多嘴。
所谓多说多错,自己穿越到此,人不生地不熟的,若是被人发现端倪只怕会凶多吉少。
更何况自己如今身处海盗窝里,那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这群杀人如麻的狂徒面前,宰自己怕是和杀鸡一样简单。
沈错的心提了起来,正想着补救的法子,却听那壮汉说道:“对咯,你个瓜娃子才上船没得好久,还没见过先生嗦?”
沈错一愣,没想到自己无意间的漏洞居然被他找补回来,心中一阵庆幸。
但也暗暗谨记,告诫自己之后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那大汉再次一把将沈错扛了起来,嘴里说道:“走起嘛,老子带你先去找先生,把手弄好再说。”说着大步一跨,便走出了战壕。
此时抵抗这群怪人海盗的战斗已经渐渐平息。
这些形貌怪异缺胳膊少腿,用铁制义肢甚至是木桩代替四肢的怪人们哼唱着腔调令人毛骨悚然的歌曲,开始搜刮起战场上的战利品。
高天之上的飞船也停止了移动,安静的悬浮在半空之中。
有即便是在这群怪人里也算得上强壮的大汉在前开路,一路上无人阻拦。
路上残垣断壁,哀声四起,到处是被炸得零碎的肉块和血肉模糊苟延残喘的人。
沈错被大汉扛在肩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不忍直视。
大汉视若无睹,见沈错一脸不忍心的表情,忍不住开口骂道:“你果怂披,你要弄不死他们,死哩就是你,等到船老大面前最好收起你哩同情心,莫逼老子把你招子挖了!换对石头珠子!”
大汉嘴里骂得难听,却是在告诫沈错。
沈错连忙收敛起表情,不敢再看四周。
一路走,不一会儿就到一座漆红大柱,青砖墙院的大门前,门前台阶两边立着两只脚踩齿轮的石狮。
大院门框上横着一块牌匾,上面用金漆大字写着“甲申城丙午县县衙”。
牌匾角落还有雕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印刻,上书“大明天授,恩藩永承”八个古篆小字。
这处衙门已被占领下来,门口站着个满头脓疮燎泡,留着撇八字胡的光头海盗在守门,一见大汉走来,连忙点头哈腰的窜到近前,讨好似的朝着大汉嬉皮笑脸道:“呦西,李茂桑果然大大滴厉害,我在天上飞的时候都看到啦,老大特别吩咐过,李桑你可以先挑选战利品。”
他一边恭维,一边引着沈错二人跨过及膝的门槛,然后挑眉小声说道:“李茂桑,好东西都被集中在了后院右厢房滴,这个衙门滴官滴好东西都在里面,多多滴!”
原来大汉名字叫李茂?
回想起方才大汉言语间与自己身体的原主认识,似乎还颇有关联。
沈错将这些信息暗暗记在心中,不过也不知道这看着凶神恶煞怪异至极的恶汉怎么偏生取了个“礼貌”的名字,实在名不副实,却不好多嘴去问,生怕大汉不高兴把自己从肩上丢下去。
李茂却满不在乎的问道:“老子问你嘛,先生在哪点儿?老子嘞小兄弟手都遭烧煳球了,肩膀还挨了一枪子儿,急慌慌地要找先生帮忙看一哈哟。。”
那光头海盗一愣,忙说道:“先生刚下船,现在也在东厢房清点东西。”
李茂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错过光头海盗的身子,笔直朝着右厢房的方向走去,嘴里还骂道:“晓得了,撒开点,莫挡老子路!”大大咧咧的模样丝毫不在乎身后那光头海盗阴晴不定的表情。
似乎注意到沈错神情有些疑惑,李茂路上主动解释道:“佐井祖上是扶桑蛮夷,当了大明快千年哩奴隶,实在挨不起咯才跑路出来混上船当起海盗,讲话口音怪得很,你会讨嫌也正常,船上没得人不讨嫌这条狗,不过你最好收敛点自己哩表情,莫挨人看到,难保有嘴大透风哩哈批到处咬耳朵揪你果瓜娃辫子。”
说着就到了右厢房门前,李茂才将沈错放下,说道:“等哈儿见到先生的时候注意到点儿哈,莫要乱开腔,先生嘞脾气可没得老子这么好哦,要是把先生惹毛球了,你娃就没得啥子好下场喽。”
沈错点点头,心说:“你这也算脾气好?真是见了鬼了。”
李茂见状,已经推开了右厢房的大门。
屋中并没有黄白之物,也无珍品宝藏,而是一群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妇孺,被几名凶神恶煞的海盗围着,泪眼婆娑的依偎在一起。
一个素衣白发,看着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站在人群之前,回过头来看向推门而入的沈错两人,一副被打扰了好事的嫌恶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