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最后一计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贾璘郁闷非常，早知道刚才会这样尴尬，就该提醒他带上该带的东西。
虽然古人同榻而眠是情谊的体现，但贾璘总觉得自己是被非礼了。
幸好只睡了一个多时辰，要是漫漫长夜，自己可捱不过去。
“璘哥儿。”
后面的声音显得异常温柔，温柔的让人起鸡皮。
“可以走慢些，时间还有。”
听这话的意思，他还想多睡一会。
贾璘气绿了脸，脚步行得更快了。
……
北安城的夜风渐渐停了，附近的骚动像是慢慢睡着一般，除了远处微弱的火光，整座城池陷入沉寂。
如果从高处向下俯望，可以清晰的看见几条光的河流从北安城流淌而出。
两万大雍铁骑，劳而无功，终于从城下开始撤离。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拓跋觉按下马速，在寒风中长长吐了一口气，心中充满失落。
号称北境名将的冯百涛甘当缩头乌龟，这些时日无论自己怎么叫战，仿佛耳聋一般，就是守城不出。
如往年那般打秋风，只需带队在周围抢掠一圈，虏走一些人口，也就够了。
可这次出征，女皇要的不止这些，只有实实在在的功绩，才能堵住朝中众臣之嘴。
作为女皇的族弟，拓跋觉恨不得凭手中这柄狼牙棒将北境内的城池全部击得粉碎。
可惜空有满腔战意，却无对手。
冯百涛守城意志相当坚决，宁可放弃一举在野地里击败敌军的诱惑，也要保证全军上下的安全，不肯冒上一丝风险。
北安城就如同一根刺，如不能拔掉，大军前行，后路和粮道尽皆暴露于眼前，乃是兵家大忌。
“大帅。”
探马满面风霜打马而来，人和马呼出的白雾在空中无精打彩。
果然，探马在拓跋锏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摇了摇头。
“敌军未出。”
按着腰间长剑，这位大雍主帅沉默无言。
这是他最不想听到的消息。
自己率军打着火把大摇大摆离开，不仅仅是为了照亮前路，更重要的让黑甲铁骑能够悄然离营，在黑暗的荒野中潜伏起来。
自己走的这条路旁边有一条大河，如能击败自己，整枝军队将有覆灭的危险。
用自己的生命作饵，拓跋觉希望敌军主帅能看出这点，然后率军追击。
冒些风险是值得的，希望那位冯百涛能出城来要自己的首级。
队伍走得松松垮垮，侧翼也没有作任何防备。
现在已经过了二更，敌军主力始终没有打开北安城那道厚重的城门。
最后一计也失败了。
这位大雍国的主帅重重叹一口气，熄了心思，无奈摆了摆手让哨探自去，然后双脚轻夹马腹，重新走在队伍最前面。
现在，就只能看拓跋香的了。
……
站在城头，看着远处的火光越来越暗，冯百涛将手中长刀丢给身边的亲兵，大步向城下走去。
“将军，咱们这样守城，都检点会不会认为是消极避战？”
身边一名参军轻声提醒。
刚才拓跋觉撤离时的队形让不少将领心花怒放，认为指挥使将下令出城痛击敌军。
虽然北安城的战马不多，但敌军撤退时侧翼暴露，胜利的希望还是很大。
那条河可能就是拓跋觉的葬身之地啊！
一众部将以目示指挥使，可将军虽握住战刀，紧盯着前方，嘴里却不发一言，眼睁睁看着战机慢慢消失。
都检点奉旨巡视九边，人人都希望能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振奋军心，让圣上龙颜大悦。
可惜这些天除了守城和敌军相持，兵马一步未动。
失望写在每一位将领的脸上。
“拓跋觉占到便宜没有？”冯百涛走下城墙，上了马一边询问一边用马鞭向府衙方向一指，一簇亲兵拥着冯百涛向府衙方向行去。
“那倒没有，但是将军，咱们这样应对，只怕有人会在都检点那里说坏话。”
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清脆马蹄声踏碎夜色下的宁静。
冯百涛心中十分满意，僵直的脸上略微有了一些笑意。
“都检点刚到景州，对北境有一个熟悉过程，这个时侯，咱们只要守住城池，让北贼无法深入，已是最好。”
经日紧张的对峙，让冯百涛感觉到倦意阵阵袭来，这位指挥使让战马跑的快了一些，继续说道。
“拓跋觉不是易与之辈，日子还长着呢，你们不要怕没有仗可打，没有军功可立，本指挥能够预见，那位刚上位的女皇为了稳定权柄，必不会轻易退兵，激烈的战阵还在后面。”
“希望如此。”参军忽然想起一事，“听说冯陵就在榆关，以他的性子，只怕想飞过来杀敌，但却没有一点动静，不知为何。”
“那小子虽勇，定力却差点意思，这次能得到关厉指点，也是他的福泽，是件极好的事情。”
前面已经瞧见府衙大门外立着的石敢当，冯百涛最后说了一句。
“诸位都好生歇息，这样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
进了书房，脱出甲胄的冯百涛并没有歇息，而是拨亮灯芯，来到地图面前。
房里的熏香让倦意更浓，他使劲眨了几下眼睛，细细又将地图看了一回。
关厉来信要自己坚守不出，待剿了牛山群寇，那时就算与大雍进行野战，也有了腾挪空间。
牛山。
死死盯着地图上的这点，冯百涛仿佛看到那里的刀光剑影。
自己内侄应该也在那里。
贼人这些年被养得那么肥，到了该宰杀的时侯，平日里两大节度使总是遮遮掩掩，关厉趁着大雍这次南下，行雷霆之力将这块毒瘤切除，大快人心。
拓跋觉今日的撤退充满诱惑，虽不知其真实目的，但冯百涛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此事与牛山有关。
现在看来，以后双方用兵态势，将要围绕牛山而展开。
所以，追击这样的事情，不管对方有没有埋伏，冯百涛都不会率军出城。
静待尘埃落定。
他在地图前沉思良久，然后狠狠一拳，击在牛山上。
“关厉，千万不要让本将失望！”
放下油灯来到榻前，头一靠枕，未几，这位老将已经打起了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