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楼下(四)
——回忆——
王闫在便利店买了三瓶农夫山泉和一盒黄鹤楼,用手机付款的时候下意识的点开了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发现沈晶莹还没有回消息。出门的时候店家的闹钟报时一点整,他低头点上了根烟猛吸了一口,心想她可能已经睡着了吧。
自己不也经常劝她少熬夜要早睡早起嘛,这会儿要是还没睡,那按她那睡眠习惯估计要到明天下午才会醒了,不过最近她一直在玩手游吃鸡,也可能是还在决赛圈鏖战没顾上回消息。
王闫拎着矿泉水过马路时,看到谭君年扶着毛士恒在德克士门口的大树旁向他比中指,没等他走近,一阵酸味臭味迎面扑来,他怀疑毛士恒把没消化完的午饭都吐了出来,连忙递过去了一瓶水:“漱漱口,喝点水压一压,再吐要把胃给吐出来了。”
“你买个水,买这么久,赶紧过来,我快扶不动他了,这家伙刚才差点吐到人家店里,我一个人真是整不动他。”
“这怎么又吐了,之前不是吐了好几次了么?”
“咳,你说我明天要守在校门口等她么?还有些话没说完。”
毛士恒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整得王闫给谭君年点烟时差点烧到了他的手。
“我操!你慢点啊!你也喝多了?今天怎么都神神叨叨的。”谭君年撇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向毛士恒吐了口烟圈:“还有你,快别扯淡了,人家有告诉你几点走么?都明说了不让人送,你有话刚刚吃饭的时候怎么不说?
王闫:“光知道喝酒,但凡少喝几口不醉成这样,刚才不就让你送她回宿舍了?”
毛士恒:“我没喝多,是你们不让我送。”
谭君年:“你站都站不稳了,谁敢让你送?”
王闫:“点三桶生啤你是要喂牲口啊?整得我菜没吃多少,喝了一肚子啤酒。话说你今天咋不带收藏的老酒来,五粮液才是你的主场啊。”
谭君年:“他那白酒度数太高,女生不喝。给女生点的啤酒,结果只敢灌咱俩。”
毛士恒:“我要是带了白酒,就你俩的酒量,早躺到地上去了,能让你们现在还有机会在这儿跟我贫嘴?”
王闫:“你可拉倒吧,下次把你的老酒带出来,我跟你血战到底。”
王闫嘴上不服但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听毛士恒讲,他打小就爱在宴席上替大人喝白酒,大了些就开始自己偷偷找白酒喝,偶然一次偷喝到家中所藏的陈年老窖便就此入了迷。根据他对那瓶老酒的描述,装酒的是一个看起来年代十足的瓶子,但打开后满屋都是香味,至于那一盅清泉入喉穿胸过时的感觉,就像是在梦中初恋抚摸着他的胸肌,亲吻着他的喉结……当时王闫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一口咬定是他偷喝了大人的壮阳酒,放下手中毛士恒刚考下的品酒师资格证,继续补充道,壮阳酒促进性发育,难怪他小学就有喉结。
故事中那瓶子里装的具体是什么,无从得知,只知道世界上确实有许多人因为生活中的一个偶然,从此改变了人生的方向。毛士恒因为那口酒一发不可收拾,从此一头扎进了老酒里,据他讲,高中时期他便开始倒买倒卖各种老酒,一次买到了假酒,赔掉了一学期的饭钱也不敢跟家里人说,全靠朋友接济才度过难关。直到后来跟着社会上的二道酒贩子,上山下乡收过几次酒,才慢慢摸到了门道,逐渐对市面上各大牌子了熟于心,偶尔运气好也能低价收购到一些年份久远的老酒,然后再高价卖给一些识货的行家,挣到了些钱。有得必有失,因为不务正业导致学习成绩一落千丈,他没少被班主任和家里人责骂。但挨了骂的毛士恒依旧我行我素,于是他高考成绩就像当年的茅台股价崩盘一样,落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根本没学校上。他本打算就此踏入社会当酒贩子了,结果在开学前的高中同学聚会上又喝得酩酊大醉,睡醒后幡然悔悟决定复读一年。幸好他脑子灵光而且底子不弱,最终算是有惊无险得考上了y大。到了大学他又开始从操旧业,呃,所以这大概算是个浪子回头,再回头的励志故事。
毛士恒与老酒的故事单独写一本书都不过份,但眼下还是把目光挪回2018年的夏天,到那个深夜的街头,当ZZ市的天空中乌云密布时,三个已经毕业的老男孩还蹲在马路牙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斗嘴。
谭君年:“我真是头次见喝多了跑到马路中间躺尸的人,你是想上天啊?幸亏我们俩心肠好,把你拉了起来,不然一辆卡车过去,你真就上天了。”
王闫:“我俩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不得意思意思,报报恩什么的?”
毛士恒:“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以身相许要不要?”
谭君年:“也不是不行,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你先去趟泰国做个变性手术。”
王闫:“哇,你口味这么重啊!他太丑了没有变性的基础,以身相许就算了,往后你就我俩做牛做马吧。”
毛士恒:“我做~我做~我做你俩爸爸!哪个傻X从后面把我撞翻的?眼睛长屁股上了?一会儿送我去医院做个检查,看你俩不得赔个十万八万的。”
谭君年:“卧槽,刚刚还在演痴情哥哥,说要早起去火车站送人,这下一秒就换剧本了?怎么农夫与蛇啊?要反咬我们一口?”
王闫:“别介别介,你要是住院了那剩下的妹妹们怎么办,毕业了不也得最后见一见。咋的,打算换苦情戏了,不去餐厅喝酒,升级去医院探病了?“
毛士恒搓了搓额头,喝了口水又点了一支烟,语调突然变得很正经:“其实今天只是单纯的想好好告个别,再见李诺洁最后一面,毕竟往后我很难再见到她了。对于真正放不下的人,我其实是没有勇气见最后一面的,我——”
谭君年一巴掌落在毛士恒肩膀上:“不是,你要不要每一次都在我们面前,搞得这么深情啊?我也真的是服你,明明喜欢过那么多人,合着今晚刚送走一个,就又该下一个了?你情圣啊?”
毛士恒:“好冷好饿,走走走,去店里吃东西了。”
“你们先进去,我去买副扑克。”
王闫掐了烟屁股,走向街对面唯一还在营业的便利店,他知道毛士恒最放不下的人是谁,却没有再聊下去的心情。有时候赌博是转移注意力最好的方法,中国有句老话讲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王闫打算斗地主赢毛士恒几顿饭钱。
毛士恒:“两分。年哥,今天我是真不知道王闫会带着李糖一起来,我也很惊讶。”
谭君年:“两分。没事,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今天挺好的,大家都很开心。再说,兄弟比女人重要!”
王闫:“三分,抢地主。看看这就是义气,这才是真兄弟!”
毛士恒:“加倍,回头我们一定多聚聚。”
谭君年:“加倍。哎,一毕业以后就难见了。”
王闫:“停——!加倍!天顺子,王炸,三带一。不难见不难见,以后打牌随时喊我。三分翻八倍,炸弹加春天,赶紧算账掏钱。”
谭君年:“那个,你刚刚说的义气值多少钱,我便宜卖给你啊。”
毛士恒:“哎呀,哎呀,我腰,腰疼疼,我蛋蛋……蛋也疼,得去,去,去医院。”
……
那天晚上,三个男生在德克士斗地主斗到了凌晨四点,和以前一样王闫大获全胜,但跟以前不同的是,王闫终于知道自己能赢并不是因为牌技多么高超,而是因为他的对手们总心不在焉,相比之下专心致志的自己连沈晶莹发来的消息都没看到。深夜的街头起风了,飘起了雨滴,出门的时候王闫看见微信上的消息框,心中五味杂陈。
“嘿,王闫!你往哪边走啊?”
“我回学校啊,我东西都还在宿舍里没搬呢。”
“好吧,那我俩打车先走了啊,这会儿雨大,你要不先避避?”
“没事没事,我车里有雨衣。”
“嗯嗯,你骑车注意安全。”
王闫骑上小黑,按掉了屏幕上的微信弹窗,突然又弹出了腾讯新闻的推送:
爆冷!德国0:2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