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还魂
德思配坐在家中，把玩着那张悬赏令。
“如果真要快速搞够那些武器，采购肯定不现实了……还是得找麦胡夫叔叔合计一下，他路子多，人也细……”
打定主意，德思配翻动着衣柜，找到一身旧运动服，备好可能需要的东西，钻入附近的停车场。片刻功夫，一辆蒙满灰尘的面包车有些晃晃悠悠地冲出停车场，向下城区出发。经过约莫一个小时的车程，他到达了目的地。停下车，轻车熟路地走向麦胡夫家。穿越已经散场的菜市场，小心避开一地垃圾，向右一拐，走进一条小巷，脚下的道路逐渐干净起来，再转过一个转角，准备进入进入另一个胡同。就在这时，他瞥见了一个人，这个人正默不作声地靠在旁边死胡同墙角上。
“奇怪，我记得这附近不该有流浪汉居住的啊。”
心中浮现疑问，德思配随意地向那个人望去。
下城区流浪汉随处可见，但面前的人明显不属于他们。眼前的人一袭大衣凌乱而不肮脏，胸口的剧烈的起伏，还是伤口留下的滴滴鲜血更是加重了这种违和感。德思配愣住了，一时间诸多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破烂的鹿皮帽，长发，棕色大衣以及……那张画像！
倚靠在墙上的人显然也感觉到了其它人的接近，她努力地抬起头，看见不是追兵，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整个身体一下子滑落在地上。
“先生……帮……帮帮忙吧。”
德思配看着她，静静地站着。
“杀了我。”
…………
血阳低垂，火红的云彩下，大地本一片寂静。
直到巷子里传出一阵密集而有节奏的脚步声，万物才运转起来。阳光打在少年的脸上，把整张脸都染的得分外猩红。汗水落入他琥珀色的瞳孔中，带来阵阵刺痛。寂静的周遭将他的喘息无限放大。
一步，两步，三步……德思配稳稳地抱着女孩，一只手用衣服包住她的伤口，不让更多的血滴流下。
来到车边。他这再次听到了她的耳语。
“不要救我……杀了……杀了……杀了我。”她艰难地吐着字，仿佛每一句话都在燃烧她本就不多的生命。
德思配没有回话，他将女孩轻轻放入车中，连忙从后备箱取出药品，紧急处理了一下，而后他又掏出一罐粉末，自沿途一路撒下。
做完一切，他跳上车驶离这里。随着她断断续续的呢喃到最后的无声，车速也不断加快。
约莫十几分内，德思配已经穿过数条街区到达了一条无名公路。在这远离中心的路上即使走上几公里也不一定看得见几个人影，十分萧索。但此时德思配的心思不在上面，他沉默着，专心转动方向盘，直到一栋与周围破败楼房格格不入的简洁小楼出现在眼前。
打开车门，女孩已经失去了意识，德思配一把将她抱起来，跑过楼前被栅栏围上的花园，用力敲打着小楼的门。片刻功夫，一位一脸阴沉的老头将门打开。然后是搬动，询问，手术，治疗。
血阳缓缓落下，银月在半空中露出它本来的影子，直到万物都被夜色蒙上了一层黑纱。老医生结束了他的手术。
“希波老爷子，这回又麻烦你了。”德思配擦一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向他行了一礼。
希波将手套脱入垃圾桶，在他满是皱纹和老人斑的脸上，嵌着双浑浊眼珠。眼珠转向远方，并没有看向德思配。老头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
“回头记得打钱给我。”
…………
女孩沿着巷子飞快地跑着。她的身后是一群群扭曲的黑影，披头散发者尖声嚎叫，半截身子的人影四处爬行。她拼尽全力试图远离这些东西，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位头戴礼帽的绅士，她放慢了脚步。还没等她从终于见到人的境况中稍稍安心，眼前的绅士突然张大嘴巴，从里面伸出了一根根触须，极快地刺向她的眼珠。
“你逃不掉，信使小姐。”
在尖叫声中，女孩睁开了疼痛的眼睛，眼前是苍白而陌生的天花板。
德思配正迷迷糊糊地打着瞌睡，突然听见一声尖叫响起，他揉揉眼睛，没好气的说道：“安静一点。”
听到这句话，女孩这才发现身边坐一个人，她瞪大眼睛，下意识的就将手向自己的腰部摸去。
这时德思配也从起床气中清醒了过来，看着面前的情形，他一下子明白出现了什么事情。脸上出现了几缕玩味，把头转向女孩：“怎么，难道还想恩将仇报吗？”
女孩这才发现自己腰部的武器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摸走了。只见她快速地收回手，用翠绿的双眼警惕地打量一下周遭环境。不久后，德思配感觉到她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
“抱歉，这两天经历了一些事，这让我的神经可能有一点应激。”女孩脸上带着歉意，强撑着就要坐起来给德思配道歉。
“不要起来，你伤口刚刚缝合，躺下吧。”德思配回答道。
听见这句话，女孩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从身体各处传来的刺痛，疼痛迫使她听话地缓缓的将身体摆回原位。
“饿了吗？厨房里有点食物，我替你拿过来。”
“不用了，谢谢，我还不饿。”女孩回答道。
“好的，这位……呃……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西森。”她回答道。
“西森？名如其人，很漂亮的名字。”德思配点点头，随后，他站起来，“看起来你需要好好休息，如果现在没有什么需要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如果有什么身体上的不适，你可以随时拉动床边的铃铛。那时候一位医术高超的医生将会为你诊断。”
“虽然医德败坏。”他在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西森的嘴巴轻轻蠕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看着德思配将门拉上。
“轰隆。”刺耳的雷声，将她的注意力从关上的门吸引过去，她扭过头，看向窗外。
今夜又是一个雨天，暴雨自天空倾泻，连绵不绝的雨丝击打在窗户、树木、街道以及一切看得到的事物上，给它们染上由水雾组成的银圈。听着滴滴答答的击打声，她内心的声音不停催促她走上道路。
她下意识的就要起身，浑身的刺痛却又将她拉回了床上，她苦笑了一下。躺在床上，对天花板发呆。
“时间……希望他们能顺利。”西森喃喃道，抬起手，似乎准备干些什么，她的脑中却也发出一阵刺痛。见此情况，她只好作罢。
“唉，可惜，我的任务可能要失败了，你们一定要顺利。”躺在床上，西森显得有些沮丧。
…………
房间中，德思配耳朵上戴着一个耳机模样的东西，一边仔细地倾听着动静。一只手啃着面包，弥补许久未进食的空虚感，另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德思配回忆起那天自己捡起来的玻璃瓶。在自己将其带回家中后，终于得以细细检查它。
那玻璃瓶里面装有一卷羊皮纸，瓶口却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正当发愁时，不知怎的，里面的羊皮纸突然迸发五彩的流光，光线在瓶中扭曲成了雾的形状，其形体弯弯曲曲，从瓶中逸散的瞬间却又变成笔直的光线。光线照在他的脸上，也照亮着瓶底的三个字：望海社。
看见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他心里有些沉睡的东西仿佛被唤起来。
“他们？时间？她不是一个人，看来我现在还卷入了某些不得了的东西。那么，如果我不想惹事情，或许我应该把她拿去换赏金。这件事也就此结束了……吗？”
正当思索时，耳机里传来西森伸手在架子翻找着什么的声音，因为行动不便，所以传来了不少磕碰声。德思配记得架子上面有希波随手放的针筒。
“不要救我……杀了……杀了……杀了我。”脑中突然回想起一句话。
“哎，这个老黑医，咋那么不讲究。”德思配一拍大腿，连自己剩下的面包都未来得及放，迅速走向休养室。
西森正用颤抖的手缓缓慢而坚定的将针筒刺向自己的脖颈，这时门外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门便开了一条缝。
“咳咳……请进。”
德思配拿着一块面包走了进来，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轻声说道：“抱歉，没来得及购买其它物品，但我想吃一点东西有助于你康复。”
“啊，不要紧，请放在一旁吧，我稍后就吃。”西森显得有些慌乱。
德思配点点头，将面包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一时间，两个人默默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西森先开口了，“先生，面包有点干，您能给我拿瓶牛奶吗？热的，谢谢。”
德思配点点头，走出房门。
西森静静地等待了一会儿，随后再次从枕头下掏出针筒。
房间的门突然打开，她拿着针筒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德思配左手上托着一杯牛奶，但牛奶并没有散发热气。
暴雨狂暴地敲击着玻璃，西森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这秋日的气温一样，冷的可怕。更糟糕的是，这自心散发的凉意正慢慢渗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