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没得选

胡不安看着幻化成人形的金玲儿，艰难地直起身子，对着他眨巴着一双大眼睛，不知为何的却心中一惊，神思间泛起一阵涟漪。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人形的样貌，像极了胡不安在梦中见到的那位红妆女子，那位对着自己流下泪水的人。

不过相较起来，金玲儿这样貌的年纪，倒是小了很多。

那红妆女子身形高挑，看着便能知道是个成年人，可金玲儿虽然样貌吉祥，可身形却小了许多，俨然一副二八少女的模样，看上去倒像是那红妆女子的亲生妹妹。

而这时，金玲儿似乎也脱离了那行走在“彼岸”的迷惘，清晰了许多的目光，也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她面前的胡不安身上。

不过看到胡不安后，她却是头一歪，带着几分不解的问道：“你……怎么哭了？”

“我？”

闻言，胡不安先是一愣，随即不解的摸了下脸，这会儿他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何时，他的脸上已挂上了一行清泪，可他却毫无察觉。

一时间，他的目光竟有些不安的四处乱瞟，他的心怦怦直跳，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归于那场幻梦中所经历的轮回，太过于记忆深刻而导致的。

而这时，还在等他给出一个答案的二姑，却盯着胡不安的了脸，突然苦笑了起来。

“呵，看来全都看错了，全都错了啊……”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却叫人听着有些悲凉。“都奔着狐元来使劲，可到头来却都没发现，这因果，原本就是你的，这就是命吧。”

说着，她又摇了摇头，不等胡不安回应，便接着开口道：

“我想给你一个选择，但奈何你没得选，也罢，这就是命吧。”

“没得选……”胡不安低声重复了一遍，却不明白这其中指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为何这位二姑突然这般讲话，还说的如此玄奥，叫他一时间也没想清楚，这话中隐藏着什么。

“也许以后你就懂了，现在就听我的，带着狐元和金玲儿，藏好，不要再被发现了。”

闻言，胡不安心中一凛。

为何又是这句“藏好，不要再被发现……”，为什么短短一夜间，总会有人对他说这一句相同的话语？

一时间，似乎抓到了什么的胡不安，心脏都不自觉的砰砰躁动起来。

可那瘫坐着摇摇欲坠的二姑，却如同能看穿他的心底一般，摇了摇头。

这时，金玲儿虚弱的声音响起，却只是叫了一声：“二姑……”

她的语调中还透着数不尽的哀思与不舍，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二姑目前的状况，又或者是她被开膛后，灵魂就一直在四周驻足看着。

而二姑则看向金玲儿，对着她努力回以微笑，那强撑起的笑容间却蕴含千万情愫，不过最终却也只化成了三个字：“傻孩子……”

不过话音刚落，她却又一次的猛烈咳嗽起来，甚至咳出了大口的鲜血。

“咳咳——咳咳咳——”

“你们两个孩子，以后可得好好的，二姑这次是陪不了你们了。”说着，她又一次的看向了胡不安，眼中光彩却耐人寻味。“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胡不安不知道这位二姑为何突然问起了这个，不过他还是犹豫片刻后，回答道：“胡不安，不安于世的不安。”

二姑听闻，再次强撑出了一个欣慰的笑来。

“不安于世，不随波逐流……不错，是个好名字，希望你也能不忘初心吧。”说着，她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许久之后，才继续说道：

“今天的这事儿，想必不用我说你也能明白，来的所有人，目的其实都是为了狐元，而这个狐元，有人也叫它‘活宝’，这东西……咳咳咳……咳咳咳咳……”

还没说完，二姑就被呕出的鲜血给呛到一阵猛咳。

“二姑！”金玲儿见状，大喊着跑到二姑身旁，刚伸出手去想要为二姑捋顺气息，却在还没触及到身子的时候，就悬停在了半空，随之眼睛也瞪的老大，似乎是看出了这位二姑此刻的情况。

下一刻，她便突然跪倒在地，泪水止不住的流出。

“二姑……不要……你不要死……”

许久之后，稍为平息下咳嗽的二姑才喘着粗气，艰难地抬起胳膊，摸了下金玲儿的头。

“别……别怕，傻孩子，二姑可是胡家的当……当家大神，怎么会死呢，二姑……咳咳……二姑就是去大雪山上，陪太奶唠唠嗑……咳咳咳……”

她对着金玲儿艰难地说完这些后，又是一阵猛咳，每咳一下，都有一口鲜血从口鼻处溢出。

许久之后，她才又强撑着一口气，看向了胡不安。

不知为何，她的眼神中，却满是愧疚与怜惜。

“抱歉了……我可能……没时间给你解释那么多了……咳咳咳咳……”

“小玲儿她……三太奶就是吊了口命……内丹补命……但补不了魂儿……咳咳咳……你带她去大镜湖……咳咳咳……去找白三娘给他缝魂……去……带她去……”

“去了……白家姑姑会……会告诉你全部……”

她的声音因为血水与咳嗽，变得断断续续，似乎说完这些话，就已经耗费了她的半条命。

胡不安在一旁，却是沉默着听完了这些，没做回应。

他在犹豫，犹豫是否要回应，是否要应下二姑的这个请求。但这份犹豫并非是源自于二姑的话语，毕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作为卦师，胡不安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二姑的这番话，真切到不能再真。

但也正因为他是一位卦师，他才犹豫不决。

只因在听完这番话语后，胡不安便心念一动，在冥冥之中察觉，似乎只要自己应下二姑的话，就会背上了一个无法摆脱的巨大的因果，而这个因果，似乎对应了他师傅曾给过的那份批卦——

不安不安，余生不安。

可就在他犹豫的间隙之中，那位刚还濒临气绝的二姑，却突然如回光返照一般端正了身子，又对着胡不安和蔼一笑。

“胡不安，就带着狐元，看尽这世间的山川湖海，好好的活下去吧。”

说完之后，她便静静的合上双目，再无气息了。

这一刻，在金玲儿喧天的哭喊中，巨大的因果如滔天巨浪一般，奔涌袭来，瞬间便吞噬了胡不安，令它沉沦在未知的因果里，淹没于无边的苦海中。

下一刻，胡不安回过神来，看着那神魂散尽，脸上却依旧挂着和蔼笑意的二姑，心中不禁苦笑连连。

“没想到，原来这因果，是真的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