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一位农户
涿县县衙门口。
临时搭建起来的凉棚下。
公孙瓒身穿官服，躺在一张竹子打造的躺椅上，手中蒲扇缓缓煽动。
跪坐在公孙瓒身旁桌案后，脑袋如小鸡啄米般的县衙主簿，面前墨汁已经干涸，毛笔顶端的笔毛也已干裂分叉。
凉棚下除了公孙瓒和主簿以外，还有脸色焦急，时不时望向路口的张飞，以及表面镇定自若，实际上也是时不时看向路口关羽。
自从昨日在集市颁布了最新的政令。
从早上鸡鸣开始，直到现在太阳已经高挂头顶，却没有一个人前来登记。
坐在马扎上的张飞猛地站起，走到依旧悠闲的公孙瓒身旁。
“大人，俺看一定是那些豪族用强，那些农户这才不敢前来开垦荒地。”
旁边的关羽也站了起来，朝公孙瓒一拱手。
“大人，益德说的也不无道理。”
公孙瓒停下摇摆的蒲扇，睁开微闭的双眼，看向面前的两位万人敌。
张飞和关羽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东汉末年还是小农经济。
涿县周围大量土地都掌握在地主手中。
这些地主背后的东家就是涿县的那些氏族。
种地本就是个靠天吃饭的职业。
农户自己开垦田地，需要承担的东西太多。
除了种子和农具以外，还要当心虫灾、暴雨还有一些恶劣天气。
即便是一年到头风调雨顺，新开垦出来的土地，收成并不好，也就是相当于下等田地一年的收成。
而东汉的税收，可不会像后面的朝代那样，根据田地等级的不同，给予不同上交的粮食不同。
所有田地都是一视同仁。
这样的好处就是不管土地是什么等级。
官府收取的粮食就那么多。
不会出现登记的下等田，实际上是上等田，国家少收取粮食的情况。
同样坏处也有。
上等田交过粮食后，剩下的粮食就会很多。
冬天就不用挨饿。
可要是开垦出来的新田，交过粮食之后，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过冬。
农户为了活下去，只能将新开垦的田地卖给地主，以求换取一些粮食，熬过这个冬天。
这样算下来，开垦田地的农户，这一年算是白忙活，或许还有可能赔上一些钱。
如果是给田庄的地主家里种地。
农户只需要负责按时耕种，秋天的时候收粮食就行。
种子、农具等一系列琐碎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操心，即便是遇到天灾人祸，那也是田庄的地主承担。
即便是租种，地主也只会按照收成，要求农户上交几成的粮食，至少农户留下的粮食，能让他们熬过这个冬天。
也有一些不当人的田庄地主，勾结官府一起剥削百姓。
最后的结果就是黄巾大旗飘起，地主和当地官府，所有人全部去下面报道。
公孙瓒手中蒲扇朝张飞和关羽两人压了压。
“益德，云长，莫急莫急，这不是还有一个下午呢嘛！”
张飞深吸一口气，气鼓鼓的坐在旁边的马扎上。
“大人开出的条件那么优厚，那群蠢货居然不来，枉费大人一片好意！”
关羽看了眼张飞，也朝默默地点了点头。
“关某也曾种过地，大人开出的条件，确实是关某见过最好的待遇。”
张飞转头看向关羽。
“云长，你也觉得是吧！”
公孙瓒看着张飞和关羽在这里一唱一和，正要开口在劝解一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公孙瓒耳边响起。
“大人，小老儿，能不能登记一下？”
公孙瓒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穿着粗布直裾，身旁跟着一个孩童，满脸皱纹，头发一半已经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者站在在凉棚外。
老者眼神中带着祈求，身旁只有四五岁的孩童，脸上沾着黑灰，手抱着老者大腿，也在用祈求的目光看向公孙瓒。
关羽和张飞两人都是一愣，公孙瓒则是微微皱眉。
老者年岁少说也有六十好几，这个年纪在古代已经算是长寿。
按照东汉的法律，六十岁的老者，官府每月都会给与米、肉还有酒，这些东西足够老人生活。
除此之外，每年朝廷还会给予这些老人两匹布。
眼前这老者的身躯，只能勉强撑起身上这件衣服，可见靠着直裾下已经是骨瘦如柴。
公孙瓒立马坐了起来，朝着老者招了招手。
“老人家，快快里面坐。”
张飞起身来到老者身旁，摆出一副笑脸。
“老人家，快快入凉棚下休息。”
老者看着张飞的笑容，一把将身旁的男孩护在怀里，惊恐的看了眼张飞，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半步。
“小老儿，在这里就行。”
张飞眉头一皱，欲要张口，关羽走到老者另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人家，外面晒，先请到凉棚内休息。”
老者看了眼，红脸的关羽，将抱着大腿的男孩又紧了紧，又向后退了半步。
“多谢大人好意，小老儿不晒。”
手持蒲扇的公孙瓒看着这两位万人敌，强忍着笑意起身来到老者面前。
“老人家，我是这涿县的县令，凉棚内的主簿那里就能登记。”
老者双目猛地睁大，用满是震惊的目光看向公孙瓒。
“你，你真的是县令大人？”
公孙瓒点了点头。
老者上下打量了一下身穿黑色官服的公孙瓒，佝偻的身子微微向前微探。
“大人，小老儿，能登记多少亩田地。”
公孙瓒也是一愣。
昨日的告示上说的很清楚，登记多少就必须开垦多少，如果不知道能开垦多少，就由官府这边分配。
只要在秋收时，开垦出来的田地，官府检查合格以后，田地就能归到开垦农户的手底下。
期间农户耕种所需的种子和农具，全部由官府提供。
开垦时，每一位农户，还能在官府这边领一顿吃食。
吃食的规格也很简单，一碗浓稠的米汤加两个烤饼。
农户们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如果要出售田地，官府必须是第一售卖方，除非官府不要，才能卖给地主。
这些昨日可都是写在告示中。
张飞还特意高声朗诵了三次。
公孙瓒摆出一个笑脸。
“老人家，你能耕种多少亩？”
老者看了眼公孙瓒，又低头看了眼抱着大腿的孩童。
“大人，小老儿这身子骨……”
老者咬了咬嘴唇。
“之前小老儿在田氏的庄子里种田，一个人能种九十亩田地。”
公孙瓒双眼微眯。
“老人家，如果你可要想好，如果完不成，你不但要受惩罚……”
公孙瓒又低头看了眼，紧抱着老人大腿的孩子。
“如若你因为劳累病故，你欠下的惩罚，就要由这孩童承担。”
老者眉头向上一挑，看了眼正望向他的孩童，又摇了摇头下唇。
“小老儿，就登记九十亩！”
公孙瓒摇了摇头，冷脸一甩自己手中的蒲扇。
“益德，云长，送这位老人离开！”